李映柔见状,赶紧来到苏恪身边,视线掠过他被箍红的腕子,忧心道:“苏哥哥,你没事吧?”
苏家向来都是铁血铮铮,经此一劫的苏恪依然泰然自若,“臣没事,锦衣卫没为难殿下吧?他们怎么突然把我放了?”
“先别多问了,只要能保下苏哥哥,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李映柔不忘卖他一个人情,双眉蹙起嘱咐道:“现在朝局不稳,苏哥哥以后要跟那些伏法之人划清界限,莫要再提他们分毫,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你现在可以先走了。”
吃一堑长一智,苏恪满心感念,了然道:“臣记住了,殿下不跟臣一起走吗?”
李映柔乜了一眼厢房外的绯色身影,避重就轻地说:“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苏哥哥先行一步吧。”
苏恪无奈点头,“那改日再约殿下小聚吧。”
李映柔离开游船时,墨黑华贵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了,其外守着身穿直缀常服的锦衣卫。
晏棠手一伸,朝马车作请,“不过是看个戏而已,殿下就不必带仪仗了,臣会确保殿下的安全。”
竹筠搀着她上马车时,小声询问:“要不要去找陛下?”
“不必了,我没事。”李映柔不假思索的回绝了,这件事若是被李韶知道了,铁定会影响苏恪日后的仕途,于公于私都对她不利。
她今日带着手铳,晏棠要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先废掉他一只猪手。
第11章 、风波起
好在晏棠并未跟她同乘,他身穿的飞鱼服太扎眼,自个儿先回去换衣裳去了。
马车将李映柔拉到城东戏园子,甫一下了马车,等候多时的孟烁旋即迎上来,谦卑道:“卑职参见殿下,您慢着点,小心前面门槛。”
李映柔意味深长的看他,“孟总旗,等了多久了?”
没想到矜贵的长公主竟然认得他,孟烁嘚瑟不已,脸上笑意丛生,“没等多久,卑职也是刚接到命令,前来保护殿下安全。”
三人进了戏园子,李映柔在前排雅座坐下,很快就有校尉提着食盒过来,摆出紫砂壶和数盘点心,其中还有她最爱吃的蜜萝糕。戏台之上余音绕梁,她手支颐着头,静静等待正主。
旁边一桌坐着两位豪绅打扮的中年男人,一边看戏,一边交头接耳。
“欸,你听说了吗?当朝首辅大人的老家突生异象,那老宅子荒废数十年,井中竟然生出石笋,还冒出了活水!”
“哦?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据说他家祖坟上好几夜都是红光漫天,很多乡亲可是亲眼目睹!”
“哎呦喂,这可是吉兆啊!难怪首辅大人权势滔天,看来是有祖上庇佑,想必日后更是大富大贵,晚福绵延啊!”
李映柔听着他们啧啧赞叹,清秀的脸上携出笑意。消息传播的果然够快,想必过不了几天,阿琓他们就能进京了。这事办的不错,回来定要重赏。
她正洋洋自得,眼尾扫过斜后方,晏棠已经迈入了戏园子。他换了一身藏青妆花罗曳撒,其上点缀着银线绣成的云雷纹,低调雍容。两人相觑时,竟然对她微微扬唇,几分和煦,几分释然,好似久别重逢时压抑又难耐的笑容。
李映柔觉得别扭,坐正身子不再看他。
“久等了。”晏棠手拎曳撒坐下,孟烁很识趣的替他斟茶。他端起紫砂茶盅吹了几下,轻声道:“你们下去守着吧。”
“是。”
他不说孟烁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呆,兴师动众才约个幽会,他们怎能打扰?余光瞥到竹筠一丝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孟烁心道这人真不识趣,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扯走。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竹筠低声呵斥,想要挣脱禁锢,奈何他力气大,只能随着他走到了侧边墙根。
孟烁松开她,恨铁不成钢的说:“我说你这婢子怎么如此没眼色?我家上官跟殿下听戏,你在那杵的跟个棍儿似的,榆木脑袋吗?”
“哼。”竹筠懒得理他,揉了揉发痛的胳膊,刺他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戏已经开场,唱的是《荷包记》。李映柔和晏棠也不在乎半途而入,反正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打发敷衍,一个只关注身边人。
晏棠虽然话不多,但端茶倒水颇为勤快,尤其是那灼热的目光,烙在她身上就没离开过。李映柔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道:“晏大人不是看戏吗,难不成戏在我脸上?”
晏棠也不生气,随手拿起蜜萝糕递给她,“晚膳没吃好,现在肚子饿了吧。”
“遇见你别说用膳了,能留条命就不错了。”李映柔猫着声揶揄,空空腹里不争气的叫嚣起来,她乜了眼糕点,似在斟酌。
见她踟蹰不前,晏棠将蜜萝糕掰成两半,一半放进自己口中,一半抵在了她唇畔,“殿下放心吃,没毒。”
李映柔见状,更是舍不得委屈她的胃,微微张嘴,他顺势就将点心喂给了她。娇软的唇触碰到他的手,一丝沁凉窜进心底,化为无形的丝线交织缠绕,让她缭乱如麻。
他再递过来蜜萝糕时,李映柔扭头别开,“我不吃了,不正宗。”
这糕点明明购自她最喜欢的铺子,怎会不正宗?晏棠看她一眼,迟疑些许,将蜜萝糕放回盘中。
正要寻个别的给她吃,却听她说:“晏大人,我要提醒你一下,我是有驸马的人。你还是把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下,对你对我都好,毕竟我可给不了你名分。”
听到她提名分,晏棠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一顿,前世跟她相好五年,她连“名分”这个词都没提过……
那么,他是在乎名分的俗人吗?
晏棠不屑一笑,继而拿起枣花酥递给她,“臣当然知道殿下有驸马,但驸马心智疯傻,又怎能照顾好殿下?”
恰逢台上唱到赵枂觊觎万娘美貌,以荷包为聘强行下聘。戏子扮相俊美,一强一弱交相辉映,将万娘的苦楚演绎地淋漓尽致。李映柔接过枣花酥,又放回盘中,往晏棠那边探身,惋惜嗟叹:“晏大人此言差矣,他再傻也是个人,既然嫁给他了,我又怎能红杏出墙?你要知道,我可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晏棠不说话,气定神闲的端起茶盅,眼神有些戏谑。
李映柔笑笑,厚着脸皮又加一句:“最起码,现在是。”
咿咿呀呀的昆曲唱着,晏棠呷了几口茶,侧脸瞧她,深沉的眼眸烟波潋滟,“多谢殿下劝慰,但臣不图名分,甘为裙下之臣,只求与殿下长相伴,这就够了。”
“晏棠,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这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看上她了!李映柔笑容顿失,跟他掰扯这么久,耐心早已耗尽,毫不客气的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晏棠不急不恼,将茶盅放下洗耳恭听。
李映柔照着他相反的类型说:“温柔的,百依百顺的,我不喜欢的事不要逼我做,我不喜欢的……”
然而她话没说完,晏棠便大手一伸揽住她,微微用力,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贴向他。两人坐的圈椅只隔着十寸宽的高几,她的头几乎靠在了他宽肩上,鼻尖就快触到他凸起的喉结。
晏棠轻缓低头,细嗅着她鬓间芬芳,与她贴耳道:“有时候偏见会带来巨大的损失,殿下不妨跟臣接触一下,或许臣这样的男人更适合殿下呢?臣虽然没那么温柔,但胜在踏实。殿下想要的,臣替你取,殿下讨厌的,臣帮你除去,只要殿下开心,臣愿意赴汤蹈火。”
他滞了滞,对上那双惊诧的秋眸,“要试试吗?”
清雅的松木香味让李映柔头昏脑胀,好半天她才缓过乏来,“试个屁,无聊。”
晏棠:……
“晏大人方才那一袭话真是让人感动,只可惜……”李映柔冷哂,眉眼裹挟着凉薄之意,“你只是区区锦衣卫同知,哪来这么大权势为我赴汤蹈火?”
晏棠蹙眉,“殿下这是嫌臣官小,看不上臣?”
“对。”李映柔一板正经的点头,“我是个虚荣的人,等你什么时候做上锦衣卫指挥使再给我谈情说爱吧。”
说完,她还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坐直身,目光落在戏台子上。
乐成三年春,袁刚倒台,晏棠才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距现在还早的很,她能清净一时是一时。进展顺利的话,兴许在那之前晏棠就被她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