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归林两只手比划着他骨头错位的样子,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我不熟悉他,曾经只见过一面,听到他轻松的描述在ICU的哥哥和错位的骨头才初步了解到他是一个多么没心没肺的人,在此方面我真的甘拜下风。
“你哥那边你该多去看看,到处乱跑什么?”
“我爸妈爷奶姥姥姥爷七大姑八大姨现在都在他那边呢,我去了不也没什么用吗?叔叔,你们是谁病了啊?”
“青稞脖子扭了。”
“哦哦,那应该是来找老梁的吧?”
“老梁?”
“啊,就是骨科的梁医生。”
以及走到了会诊室门口,吕归林热情地帮着开门对这里面喊道:“老梁你可得给我们家青稞妹妹好好治疗!”
梁医生是个看着十分年轻还没有到三十的女人,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拿着夹子夹着,带了副无框眼镜,长得端庄又漂亮,实在称不上老。
因着吕归林没有敲门,里面的人毫无防备,呆愣愣地看向我们,正张着深渊巨口对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面包下手。更为诡异的是,她的面前还放着一条血淋淋的腿。
我看着桌子上那条明显是成年男子小腿的不明物体,脑子里开始计算眼前这个长相斯文的人是个杀人犯的概率有多少。
“咦~老梁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吕归林走上前去随意地拿起边上挂着的牛仔外套盖住桌子上的腿,“你也不怕消化不良。”
梁医生嘴里塞满了面包口齿不清地说:“那是我新买的!”
公然买卖器官?我捏着怀里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报警。
“不就是件衣服嘛,明天我给你买新的。来病人了还不看诊!我家妹妹要疼死了!”
我明显感觉道一股不知从何处突然散发的寒意,冷不丁打了个颤,把岑韫抱的更紧了。
梁医生心疼的看着衣服,快速咽下嘴里的面包,拉出桌子侧面的隔板,在此刻凌乱的桌子上拔地而起第二层桌面,挡住了所有罪证。
如果不是刚刚目睹了一切,我都不敢相信看似平平无奇的桌子里面放着什么。
“病人呢?”梁医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像个看着就很靠谱的医师。
“梁医生,我女儿脖子撞到了。”
父亲不愧是见过世面,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的成年人,快速进入了病人家属的状态,仿佛刚刚什么也没看到。
“鬼鬼,你放我下来。”
岑韫听眼扫视吕归林一眼,却不放下我,直接抱着我做到了梁医生旁边的椅子上。
“这是我家娘子,现在我家娘子脖子痛,你如不尽全力治疗我就掰断你的脖颈。”
“……”
听着岑韫的话,心好累,谁来把我埋了,我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支架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埋了我,房间的空气如同凝固成实质,此刻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我偷偷对着梁医生挤眉弄眼地拿着食指在头边笔画着圈圈,意图告诉她岑韫脑子不太好。
梁医生果真是个妙人,秒懂我的意思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病例本带了吗?”
“没。”
她拿出一个崭新的病例本推到我们面前,“先填一下基本信息。”
因为我还窝在岑韫怀里,离桌子还有一段距离,此刻只能伸手努力去够,奈何我的手不足以跨越我与桌子之间的这条鸿沟。
父亲正被吕归林拉出去不知道在做什么,本来被抱着进来让梁医生听了岑韫的话就够羞耻的了,要是手短够不到病例本还要别人代劳……
我没脸活了!
梁医生趁着这个空隙起身去倒水,现在就是我拿到近在眼前的病例小本本的最佳时机,我保留一点点颜面底裤的最后机会。
我猛地用力伸手终于触碰到了它的边缘,可没想到岑韫比我快一步拿到病例本,我没收住力顺手攀住了岑韫的胳膊才稳住。
因为这个动作我整个人坐了起来,面对着岑韫,他的睫毛在我眼中放的无限长,我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略微冰凉的呼吸。
“咳咳!”
梁医生不知为何突然被呛住,吓得我一把推开岑韫跳了下来,成功再一次被脖颈疼得嗷嗷叫。
在我的轻轻一推之下,岑韫居然摔倒在地,看着十分弱不禁风。
“你们怎么了?”
梁医生回到座位似乎消化不了眼前的情况,疑惑地出声。
让岑韫丢了这么大个人,我不会被他就地杀了解气吧?
“梁医生,我们闹着玩呢!”
我先发制人,“夫君,我脖子痛手动不了了,你帮我填吧!”
“好。”
岑韫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从地上起来,摊开本子拿起笔。
梁医生疑惑地走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摸着我的骨头,“手也受伤了吗?”
“手麻,哈哈哈,麻了。”那只是说给岑韫听的,没想到梁医生居然当真了。
“头发撩起来我看看。”
我乖乖的抬手将头发理到手里拿起来,今天穿着黑色的V领小黑裙,这一动作脖颈就完全展现给梁医生。
“娘子,你的姓名怎么写?”
“莫青稞,草字头的莫,青草的青,禾字旁的稞。”
我侧目回答着岑韫,正巧看见他正在案前十分专注的描绘我的名字,我的心脏突然有些不受控制。
“这里疼吗?”梁医生的手突然在我脖子上按了一下,疼得我抽了一口气,立刻收回目光。
“疼!”
“那这里呢?”她的手往右边移动了一点,轻轻按住。
“这里不疼。”
“怎么受的伤?”
“不小心撞到车前座了。”
说起这事,我似乎又闻到了糖果的香甜,心跳得更快。
“行,初步判定骨头没什么问题,等会去拍个片子。大概率是韧带拉伤。”梁医生像捏小狗一样捏着我后脖颈的脊椎,突然顿了一下道:“你脖子里面……”
岑韫突然打断梁医生的话,“娘子,年龄呢?”
“十七岁。梁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你脖……”
“娘子,性别呢?”
???
我被岑韫问出了火气,“你说呢?”
“好。”
“梁……”
“娘子!”
“你别说话!梁医生你说。”
“没什么,脖颈很脆弱,不管做什么都要把握尺度,你们心里要有分寸。你先去拍个片,到急诊去拍,其他地方已经下班了。”
“明白,谢谢梁医生。”
梁医生放下手给我写了个拍片的单子,正好父亲走进来着急忙慌地把我牵走了。
由于担心岑韫对着梁医生下手真的掐死她,我连忙另一只手牵走他,成功获得莫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份。
从拍片子到住院,除了岑韫过于惹目的外表有时候会引得年轻女生含羞带骚的往我们这边看,岑韫没有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在我不是伤筋动骨的大病,韧带拉伤才导致了我的剧痛,休息个一周就好了。
但是梁医生在父亲强烈要求的保守治疗下,还是给我带上了和吕归林同款的脖颈支架,让我住院。
秉着不占用ICU重病房资源的原则,我求着父亲没给我安排豪华单人间病房。
没想到父亲给安排了一个双人病房,让岑韫理所应当的晚上也不回他的世界,睡在了我的临床。
一直以来他倒是没有做过与我同衾而面的过分举动,每天晚上九点钟就准时消失不见。
父亲不可能一直陪着我,他不知为何现在异常放心岑韫和我待在一起,直接拉着母亲去海南旅游了,等我出院再来接我。
自从遇到岑韫,我的每一觉都睡得极香,比如说住院的第一晚,如果不是现在感觉到奇怪的焦灼感,我也不会醒。
我缓缓睁开眼,天还没亮房间里面漆黑一片,窗帘很厚挡住了外面稀疏的月光,我分不清现在是几点。
手机我记得放在了床头柜上,岑韫大概还在睡,虽然我不确定一个鬼需不需要睡觉,但还是没有打开床头灯。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差点摔下了床,医院的单人床有这么小吗,我什么时候睡到边上来了?
“娘子。”
岑韫的声音从我的左边传来,离我近在咫尺,我艰难的挪动带着支架的脖子转过身去,眼前还是什么也没有之余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