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漪顿时想走,这地方她就不该来,她现在就要走。
所以没等下一件拍品上台,姜漪猛地挣脱开焉济宸束缚在她腰间的手,从长道向外厅跑去。
焉济宸动作先于意识反应,追了出去。
电梯上不来,姜漪干脆从楼梯走,可穿着高跟鞋,走路实在不方便。
就在她想要脱掉高跟鞋时,焉济宸追上了她,他抬手就是搂住她腰,往楼梯间扶栏的方向靠。
由高及低的热息沉降,姜漪彻彻底底被他禁锢在栏杆和双手之间,不得动弹。
整个楼梯间都贯穿着放肆游走的凉风,姜漪一身黑色薄纱长裙,裙摆涟漪动荡般地飘扬无依。
两人对峙后,空气又莫名充斥开窒息的味道。
焉济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见她赤着脚站在冰凉的台阶上,一改这几天的好态度,不耐的严厉突然甩出:“身体刚好,现在就光脚,想干什么?”
他扯过姜漪手里的高跟鞋,想弯腰帮她穿上,姜漪趁机就想转身走,但反应终究还是不及焉济宸的敏锐。
他反手一扛,就扣准她膝窝,把她往上层台阶的方向带。
姜漪惊得都没反应,全身落稳在上级台阶后的下一秒,甩巴掌的动作已经先于意识反馈拿了出来。
她这几天浑身带刺,她怎么努力都消不去。
以至于“啪”的那一声重响回音反复萦绕在楼梯间时,姜漪怔愣了一秒,心疼高于愤怒,快要压垮她的理智。
但她还是在忍,忍着将计就计,佯装夺眶而出的眼泪,是被气出来的。
姜漪那一巴掌甩得结结实实,焉济宸的半侧面颊很快便肉眼可见地泛红。她干脆说:“焉济宸,你有完没完?”
焉济宸尝着嘴里弥漫开的血腥味,脸颊显而易见的火辣。
明明是该有重戾漫溢的场景,焉济宸偏偏不怒反笑,抵腮时指腹抹去嘴角的血渍,就着低几级的台阶,抬眼看她,“打爽了吗?”
姜漪如鲠在喉,心有不忍地想伸手去抚摸,但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给以冷眼旁观的回应。
焉济宸其实有在期待姜漪的反应。
可他还是没能等到他想要的。
这一秒,他再难遮掩神色的骤转黯淡,最后一次,妥协似的低声问:“那能听话回家了吗?”
姜漪闭眼深吸了口气,终是没忍得住,扑簌晶莹坠了下来。
滴滴答答地,两行清泪把原先的淡薄底妆都晕染得透彻。
姜漪怎么都搞不懂,这个人明明脾气很差,为什么现在就是能纵容她的“坏”脾气?这个人明明以前耐心不好,为什么现在就是被她甩了巴掌,也不见怒意?
难道这就是他那天和她说的,他爱她吗?
姜漪呼吸再难平稳。
她哭着哭着就低头服软了,她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福分,才能在这辈子的深渊里找寻到这缕光芒啊?
这个真相,到底谁能告诉她?
姜漪舍不得让焉济宸受到伤害,可她偏偏成了那个给他巴掌,伤害他的人,她越看那半侧脸颊,越觉得心要碎了。
一块块像是难圆的破镜,用着最为锋利的细边,在她心上用力剐蹭着。
姜漪眼眶渐渐蓄泪,重染的氤氲蒙湿了她的双眸,直到视线都再难撞破,是焉济宸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现在见不得她哭,她但凡掉一滴泪,都是他无端流失的血。
根本不管姜漪的反应,焉济宸直接扣住她的腰,任由她踩在他的鞋上,把她往怀里拽。
紧紧地相拥,死死地扣住,仿若时间都忘记流淌。
姜漪抽噎着,却不忘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闻言,焉济宸眼眶也红了。
这话是她用尽力气告诉他。
她放弃了他不是一次,第一次是合约,第二次是严康,这早就造下的罪孽,她再无放弃他第三次的能力。
所以罪孽深重,她必须赎罪。
用一辈子去赎罪,都未必能够。
姜漪紧紧地勾住焉济宸的脖颈,哭得难以克制。
情绪来了,她倾尽全力,在他耳畔发泄式地重复:“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我怎么能够自欺欺人这个事实?!”
眼睛不是不会说谎。
而是她的眼睛,绝不会对他说谎。
于此,人间尽数繁华绮丽,他都为她一手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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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正文完)
没等拍卖会结束,姜漪就跟着焉济宸回了他们的那个家。
她被他抱回被窝,还是难以回暖的手脚冰冷。
直到焉济宸把已然浑浑噩噩,思绪缠乱不清的姜漪搂进怀里,试图再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时,他仍能感受到她的颤抖,难以自抑。
这一夜,她哭得真的痛快,却也把久积心中的苦闷和爱意统统诉出,就连闭上眼,她还在他耳边重复着:“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焉济宸搂住她肩,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落唇吻过她的长发,低声安抚,“我也真的爱你。”
“不早了,睡吧。”焉济宸闭眼后,轻抚着姜漪后背的动作还是没停,他就在她身边,咫尺之近,触手可及。
他倾听着她呼吸的紊乱,又补了句:“我陪你,别怕。”
姜漪没再说话。
多天心思的煎熬早已耗透了她的精力,她精疲力竭,却还在勇敢做着抗争。
焉济宸很感谢那么多年都坚强的姜漪,是她的坚强,给了他得以靠近、拥有她的机会。
所以焉济宸现在只会加倍付诸宠爱给她。
姜漪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浅薄呼吸寡淡地漫溢在整个卧室,牵连着他时轻时重的热息,两人难舍难离,是动听的亲昵。
焉济宸一直守着她。
他没睡,他沉默地望着她,等到她再没了情绪崩溃的抽噎和难能压制的痛楚,他才慢慢起身,关掉卧室的灯,拿着手机往外走。
彼时,柯杨还等在一楼客厅。
焉济宸面色显然已经没了刚才陪姜漪时的缓和和动容。
他面无表情地拨通了某个电话,对面分秒接起,酒气弥散的混乱说辞率先托出:“这不是我女婿吗?怎么想到给老丈人我打电话了?”
焉济宸没和他客气,开门见山就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时誉集团开账户,你来,我给你,你不来,钱打水漂,我要和你当面谈那件事。”
严康当然知道焉济宸说的是什么事。
徐起鸣现在残存在外的势力早就西风渐薄。
世俗名利面前,谁都是墙头草,一吹就动。被说他当年多耀武扬威,就是那终生无期,谁都不会蠢到再给他守东风。
严康就是其中一员,不过徐起鸣从来就看不起他,漫天要价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所以严康在徐起鸣那块一直处于喝西北风的空兜状态。
严康原先还担心自己有天会饿死。
现在倒好,出来了焉济宸这么个好利用的对象,他不赶紧抓着,那就是愚蠢至极。
所以严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没问题,女婿找我,我这老丈人还能不去?”
焉济宸不想和他废话,索性几秒的寻思后,又加了句:“空口无凭,我不会相信,我要你出示所谓的证据。如果我满意,钱的问题,我可以翻倍给你,给到你满意为止。”
这话太过刺激,严康就算是老酒喝昏了头,也没能含糊地经受住金钱的诱惑。
他根本不经大脑思考,就大笑说:“这有什么问题?成交成交。”
接下来,焉济宸没再和他废话,利落挂断电话。
别墅里,焉济宸让柯杨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准备明天会议室现场的录音;
第二件是联系警方,做好前期交流;
第三件是调查出严康近一年期间的所有联系人。
这三件事做完,焉济宸答应给柯杨放三个月的假期,满足他带薪休假,同时还能带女朋友出去旅游的想法。
而就调查联系人这件事,焉济宸和柯杨当晚就迅速展开工作,一个都不能放过。
以至于凌晨三点,姜漪迷迷糊糊醒来时,摸到身边没人,先前萦绕的困倦瞬间被逼退。
她警觉地坐起身,侧身去开灯,环视了圈独她一人的房间,昨夜睡前那少许的温柔都如是分秒浸入冷窖。
姜漪好像又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