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追风时(109)

时鉴的车很快开到老院门口。

下车后,两个人站在老院门口。

季向蕊犹豫了几秒,还是上手牵住时鉴,没立刻走近去敲门。

她迟疑着压低声线,低头盯着他手上准备好的水果篮好一会,才问:“你说这够不够,我会不会买少了?”

季向蕊知道季老喜欢水果,所以刚刚路过水果店,全挑是店里最新鲜,老人家最喜欢的水果。

但只有一整篮,季向蕊一紧张,牵着时鉴的手劲难免加重了。

时鉴知道季向蕊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说实话,游轮事难辨对错,他暂且也不确定老人家那边态度。

但这顿晚饭,季老还请了时家长辈,所以两家一起吃顿饭,季老再生气也不会当场对季向蕊摆脸色。

所以时鉴只是松手把季向蕊搂进怀里,轻拍着她后背,安慰着说:“没事,水果够了,别怕,还有我在。”

季向蕊眼睫被清风扰得微颤,一如她复杂缠乱的心绪。

她低应了声,没再多说。

时鉴一手拎着水果篮,一手抱着季向蕊,腾不出手来帮她开门。

季向蕊手里钥匙刚刚插进门孔那瞬,还没来得及搅动,里头就像听到动静似的,“咔嗒”一声从里松了锁扣。

闻声,季向蕊动作滞愣了几秒,手悬在半空。

门从里侧打开。

季向蕊一抬眼,视线就不偏不倚地撞上里头板着脸,一言不发季老。

老人家是真在气头上。

但有违寻常地,他又等在门口,等着开完门,才头也不回地甩手往里堂走,从头到尾没给季向蕊喊一声“爷爷”机会。

季向蕊望着老人走远那个背影,压抑多时的情绪突然就来了。

她动了动唇,想出声,却是如鲠在喉地连呼吸都在风中发颤。

她知道自己伤兜不住,却没想过季老会这么大反应。

季向蕊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了眼时鉴,只感受着他轻抚后背,帮她顺过呼吸的轻语:“没事,先进去。”

季向蕊鼻尖发酸,听话跟他走了进去。

今天是老院来人最齐一天。

季淮泽从部队赶回,林钦吟也是出差结束,宋念安周末待在家里,再加上季向蕊和时鉴的回来,孩子齐全,实为难得。

所有人都坐在圆桌前,亮堂光线笼罩而下,暖黄光色撒在众人肩头,熟络聊天将老院延续多时的冷清和落寞都一并驱散。

季向蕊刚刚好好是正对季老位置,却少有地怯却,像个做错事在反省孩子,全程都不敢抬头看季老。

其实季向蕊清楚知道季老生气原因是什么。

自从她做战地记者以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和家里说,报喜不报忧成了一种常态,该扛自然都会自己扛。

长辈毕竟心系家庭,关心孩子。

她不想让爷爷一个人在老院,每天都担惊受怕。

季向蕊原以为只要她藏得够深,季老就什么都不知道,照常裹着每天和找朋友下棋聊天的惬意生活。

可自从这次从马加革回来,她忽然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季老好像什么都清楚,却又什么都不说,纯粹只字不言地配合着她的一切。

这才导致季向蕊心慌不定。

吃饭时候,季老确没摆脸,席间和时老有说有笑,和平时的云淡风轻毫无二致。

看似和谐无异一顿晚饭,却又莫名地,隐然有暗流在悬浮涌动。

季向蕊再怎么迟钝,都能注意到整张餐桌上,一大半都是她爱吃菜。

尤其是红烧鸡腿和切块牛排,各自分成几盘摆着。

每当转盘转过季向蕊面前时候,季老总会下意识地按一下转盘,让圆盘停顿几秒,再悠悠转过。

像是刻意为之。

但季老每次都吝啬地没多给她一个眼神。

这饭,季向蕊越吃,心里就越酸。

低头瞬间,一个没忍得住,发烫的眼泪滑进香软的米饭,浸没了咸湿。

有违活跃气氛发展,季向蕊自知不好,没等别人发现,就赶紧抬手擦干净,以防影响别人心情。

季向蕊左手伤得没右手厉害。

再加上她以前是左撇子,后来才换成习惯右手做事,所以这会就算是用左手吃饭,家里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唯独季老视线在她手上定格了几秒,随后移开。

晚饭的话题还在继续。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聊到季向蕊和时鉴两个人以前事。

时老想着想着就笑了。

“我就记得啊,以前夏天,总有个小女孩带着小木棍在我们院门口数蚂蚁,这一蹲就是一下午。碰巧时鉴这臭小子学习心不在焉,后来也是作业不做,跟着一块数蚂蚁去了,两个人光是逗蚂蚁,都不亦乐乎。”

闻言,季向蕊手里筷子顿了下,诧异得偏头就是看时鉴。

他和她对视了眼,低头在笑,显然是还记得那事。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太多事她不记得,他却记得,季向蕊原先那点低落瞬间因此烟消云散,手里鸡腿也不香了。

窘迫随之降临,占据她思绪。

但季老一听到这话里十有九成指向,那股护犊子心态油然而生,随声就开始扯:“不对,我记得是以前冬天,总有个小男孩会从巷口买好烤红薯来我们院找人。”

一听这话,季向蕊没忍得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倒是也把一旁时鉴给逗笑了。

微不可察地,他在桌下牵着她右手手劲,隐隐约约加重了几分。

季向蕊瑟缩了下,没逃得开。

时鉴原先握紧很快转为轻轻的摩挲,就在别人察觉不到的桌下,一点一点地把安定传递给季向蕊。

别人可能注意不到刚才那滴泪,时鉴的注意力却大半都在季向蕊身上,就算她有意半转过身,他也能察觉一二。

所以这是他稍许滞后,却仍能无声安抚她的方式。

季向蕊静静地感受着。

餐桌上话题还在继续。

大家基本都注意不到季向蕊和时鉴之间的这点交流。

唯有季老,总能应时地接上话,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朝对面看去。

不过这次,他看并不是季向蕊一人,而是季向蕊和时鉴两个人。

话题正好走到季向蕊和时鉴这么多年的娃娃亲。

时老和季老开玩笑说:“我当时就说,这两孩子以后肯定会在一起,你还不信,现在是不是到时候聊点正事?”

季老笑了笑,接话:“这么快就来和我提正事了?那我可不满足你。向蕊这小兔崽子平时就野,现在好不容易在国内,怎么说也得花时间陪陪我这老头。”

时老对上意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那让你多个孙子陪你,不好?”

季老倒也觉得不错。

但转念一看季向蕊,季老还觉得她就是当年那个爱撒小狗脾气,爱跟在他身后,撒娇喊爷爷的小孩。

这么多年,说是长大了,却也没感觉长大到哪去。

季老抵住心里混乱想法,只顾着把难受往心里咽,继续笑说:“好是好啊,这不是还得看我们家向蕊意见?这小兔崽子胳膊肘要往外拐,我这老头哪管得了?”

这话听得大家笑笑,同样等于走个过场。

季、时两家毕竟交好这么多年,早定下娃娃亲也没因为当年的问题而断掉,现在季向蕊和时鉴又在一起。

想什么时候进一步发展,那完全是看他们自己。

季老也不管了,笑着就和时老碰杯:“行了,今天家宴,可不能都围绕他们两人,我们家淮泽肯定更早,季家接下来可都是喜事,羡慕吧。”

老人家就图个喜,场面氛围一下就被带动起来。

时老是真羡慕。

不知不觉,薄酒进肚,熏得面颊微红。

饭后,时家长辈没在老院多留。

时牧把时鉴拉到后院的池塘边,随声叮嘱他:“刚刚吃饭,虽然没提到这次游轮的事,但季爷爷要是问起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有分寸。老人家最近情绪不太好,多少都注意着点。”

时鉴应声:“明白。”

照例惩罚是时牧要求,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教育再严厉,看到时鉴那一周过来的状况,他都没法冷眼旁观。

但时牧向来不擅长表达。

他叹了声气,只抬手拍了拍时鉴的肩膀,定然地给以肯定:“这次的临机应变能力很好。惩罚过了,后面好好训练,别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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