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木沉香不但将人引走了,还去隔壁的山头捉了一窝山鸡,用草系住,背在身上满载而归。
这样的速度,俞秋生鼓掌叫好,很是捧场。
他抬着下巴,这时候又是兽形,蓬松大尾巴摇来摇去,洞里一阵清凉。在他收拾猎物的时候俞秋生跟百里珩便围着他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木沉香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最后点头,郑重道:“多谢。”
洞里蛰伏一整日,晚间他把烤鸡喂到阿娘嘴边上用兽语说了些什么,洞里引来的萤火被聚成一团照明。
俞秋生正在跟百里珩下五子棋,正是激烈时刻,木沉香问他要了那个玉佩。
百里珩的莲花玉佩可容一只灵兽藏身。
他锁眉对着棋盘,本是要找一条五子串成的线,手搭在木沉香的爪子上后知后觉。
“给你玩。”
那一只狐狸爪子却冲他脸来了一下。
“收拾收拾,咱们也可以上路了。”
木沉香说罢,百里珩猛地扭头,只见白光一闪,盘在最深处的雌狐进了玉佩。光芒消散,木沉香把玉佩仔细收好。
俞秋生目瞪口呆:“你阿娘不是不愿意走么?”
木沉香:“我说我每天给她喂烤鸡,给她讲故事,我阿娘就愿意了。”
俞秋生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愿意,只是说的人不对,换了她儿子这答应的太快太快,早该让他来的。
但想到他下午带回来的一大串山鸡,可见木沉香也早有预谋,她松了口气。
晚上山里静谧,天上的星子躲在云层里,放眼望去一片漆黑,走路都得仔细着。俞秋生跟在百里珩后面,接着他背上的银白长弓发出的微弱光芒,一路紧跟。
出这座留仙山实属不易,山脚围了起来,而山里又放了太多捕兽夹,一路都得仔细。
天明时分几个人已经坐在一艘小船上,度过长河,往前就过了青州地界。
俞秋生自从发现睡觉对她是一种煎熬后,好些天跟着百里珩打坐,一直背在身上的凉席也丢到河里。
于是几个人赶路的速度加快,短短几日,昼夜不停,过了青州境界到了白泽乡。
据说上古时是神兽白泽的一处栖息地,过路时还能见到几座荒废的寺庙在供奉化而为人的白泽兽。
百里珩每每就会进去烧上一炷香。
这一日天大雨,四周都是雾气,山峦失色,晚间寻了一处荒废民宅修整。
木沉香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门,打量后放了人进去,嘴里道:“荒废的民宅里有时会被邪祟占据,进去之前闹点动静才是。有的邪祟胆子小,一吓就跑了。”
地上的门板还贴了白色的画像,风吹日晒,褪色后难辨原本样貌。
他吹了口气,屋里的灰尘翻涌,以肉眼可见的距离从窗户呼呼冲了出去,眨眼间室内一尘不染。
俞秋生呆愣,这比清洁术还要厉害,当中腐朽的味道也一并除了去。
百里珩点上一盏灯,雨夜里橘黄一团在他手里亮起来,照亮她的面庞。
亮晶晶的眼里都是稀奇。
因为纪素仪从没教过她这些。
鉴于要在人前保留原主的形象,俞秋生咳了几声,拖了个四肢健在的凳子,坐在上面将储物囊里的山鸡都倒腾出来。
门板挡住门,阻隔风雨。
木沉香嘭的声化为人形,幽绿的瞳孔颜色变淡,唇色嫣红。大尾巴往常时候都会翘着,今夜就搭在了俞秋生的肩膀上,他用爪子将山鸡开膛剖肚,塞了满满一肚子的香料后架在火上翻烤。
“你这手艺,卖烧烤可赚钱了。”
俞秋生盯着逐渐要变的金黄的山鸡,忍不住说道,色香味俱全,处理的还特别干净,这谁不喜欢??
百里珩翻转着另外一只,笑道:“木沉香轻易不化人形,在凡土大概是不会有生意的。”
外面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瓦片被击的嗒嗒作响。
俞秋生吃了两对鸡翅,嘴上泛着油光,火光边上唱了首歌。
橘红色光影里百里珩碰到了她的唇角,指尖一触即退,递上一方纯白手帕。
他头也不转,拨着火堆里的火:“给你的。”
玄色衣摆上银线绣的花纹微微反着光,玉带束着劲瘦的腰身,趁着木沉香给他阿娘喂食的空隙,百里珩道:“今晚上不打坐,秋秋你睡一觉罢。”
这些天她很反常。
明明晚间困得不得了了,偏要他时时刻刻盯着,一旦要陷入睡意当中便赶紧叫醒。
违背一贯的作息,又连赶这么些路,他这时说的都是心里话。
纵然俞秋生如何坚决,那都不管用。
望着窗外的雨,一点一滴,由缓渐急,她时不时掐自己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困倦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晃神,她陷入柔软之中,无边无际的柔软将人包裹,仿佛她是一枚蚕茧,只等着破茧而出。
雨声停了,俞秋生睁开眼,枝叶上滴的水从她前额滑到鼻尖,最后落到唇上。
唇上一片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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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这夜下了很大雨, 纪素仪院里灯火明一夜。
清晨雨珠还成串往下坠,落在枝叶上,飒飒作响, 他卷起竹帘抬眼看着那树枝上缩成一团的人。眼睫上雨珠要落不落,鬓角乌发散乱,坠着剔透的珠子,身躯不在如前几日那般透明, 微微泛着冷光。
俞秋生睁眼后就见竹帘一动, 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长案前攻读典籍。
她呆呆窝在那一角, 直到这人出来开始修剪花草。
她盯了好久,记起在浮空岛上那些花花草草的样貌,那可完全是自由生长,纪素仪睬都不睬一眼。
竟没想到少年期他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纪素仪背对着她, 背后似乎长了眼睛。
他说:“没看过我修剪树木花草么?”
俞秋生点点头。
“这棵云桂树我每个春日都会修剪, 你怎会不知。”纪素仪挥剑将树修成了蘑菇状,地上哗哗掉了些深绿叶片。
立在树下, 雨水还未到他身上便转了个弯, 雨中他浑身依旧是干燥的。
俞秋生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不由眉头一跳,蹲在树枝上躲开他的视线, 嘟囔道:“我又不是树精, 我是你徒弟,你怕是误会了。”
纪素仪这时候还是个内门弟子,没有资质收徒,只当她说瞎话, 掸了掸衣袍上的树叶,将剑插在云桂树下。
落在她身上的雨水顿时就弱下来,渐渐的整棵树四周都是水雾。
俞秋生惊讶地张开嘴, 手挡在头上,惊喜道:“你这是施了术法,让雨局部停了?”
纪素仪斜眼看她,那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确实不像装出来的。
他以为这是新生的树灵,因他的熏陶而生出灵智,是故认他为师。
院里打理后坐在檐下打坐,风声雨声里,添了一种新的叽叽喳喳的女声。
入耳清软,绵绵不绝,扰人心神。
“闭嘴。”
天上电闪雷鸣,俞秋生摇头,依旧同他道:“我在树上会被雷劈么?总觉有点危险,我害怕。”
树灵怕雷劈,简直笑话。
纪素仪眼睛睁开,面无表情同她道:“那就一雷劈死你,好落得个清净。”
话音一落,树上那人缩了缩脖子,开始发誓:“我再说话我就是你龟儿子。”
她抓着衣摆,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觉得好没意思,心里将他问候几遍忽觉背脊一凉,下意识朝纪素仪看去。
屋檐下有一团雾气,从门外挤进来,墙上翻进去,充溢在院里各个角落,他端坐在蒲团上眼神不善,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
“你在骂我。”
俞秋生吸了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无道理可言,嘴上不说话就当给他面子了,这人怎么如此霸道?
她没那个胆子,只连忙摆摆手,笑了笑,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妈的,怎么少年时期就这样,当真是本性难移,啧。
……
时辰过去,打坐完毕,纪素仪去内室换了身礼服,不同于平日里常穿的素白。这一身玄底,用流云纹压边,后背上的银白刺绣繁复而难以辨认究竟是何种生物,生就一对羽翼,似龙飞龙,气势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