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闷说:“谁想哭了?我就是冷,抱你一下。”
室内安静了几秒,响起贺言无奈的声音:“于绵。”
“干、干嘛?”于绵不小心泄露了哭腔,不由动了一下脑袋,愤愤地咬他一口。
都怪这个狗男人,非要和她说话做什么?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好了,拆穿她好玩吗?
贺言任由她泄愤,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说过,你可以向我展现你的脆弱。”
闻言,于绵咬得更狠了。
谁脆弱了?她才不脆弱!她如果脆弱就不会走到今天。
“我希望你可以稍微依靠一下我。”
贺言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耐心哄劝她,想让她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的。
他发现于绵的时候,她正伏在方向盘上,闭着眼,脸白得吓人,嘴唇应该是被她自己咬破了皮。
在打电话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男人温柔的语调下,于绵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从他怀里出来,瞪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非得让她嚎啕大哭,他才满意吗?
被泪水洗礼过的眼睛闪着清透的光,带着湿意的眼尾微微泛红,凶巴巴瞪过去的时候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让人更心疼了。
贺言给她拭开眼角的泪光,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尾,微叹:“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好多次都想狠狠教训她一番,让她别那么犟,却又舍不得。
他的声音温和又无奈,让于绵鼻尖泛起一阵酸意,眼睛再次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移开视线,转移话题:“沐沐呢?”
本来是想去接儿子的,谁知道会看到那个人,竟然还没用的昏过去了。
说起来,她在短短的半年里,貌似进了三次医院,还都是在车子里出的事情,她肯定跟车子犯冲……
“贺音接回去了。”
“我没什么事,一起回去吧。”
虽然高级病房环境不错,但毕竟是医院,她并不想多呆。
贺言没动,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于绵,于绵对上他像是在等什么的目光,没出息的看向别处,装作不懂。
她往前走了一步后,低低骂了一声,猛然转身过去,几步过去重新坐到病床上。
“说就说,谁怕谁!”
贺言的眸光当即软了下去。肯说,就代表她终于肯让他走近她的心里了。
“我在沐沐学校门外看到了——”于绵顿了顿,忍下隐隐反胃的感觉,才说下去,“我继父。”
她连继父这两个字都不想说的。
听到回答,贺言皱眉。
于绵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冷笑:“这个人连畜生都不如,在外面装得情深意切,回到家里一不如意,只会打女人。”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脸上的嘲讽更甚,说:“偏偏有人就是不愿意认清楚真相,犯蠢犯贱,死活要守在他身边。”
贺言知道她说的‘有的人’,说的是她的妈妈徐若晴,
当初于绵出国,是为了给她病入膏肓的妈妈治病。
贺言还记得徐若晴的长相,对方是一个漂亮,却过度柔弱的女人,遇到事情只会红眼眶,自怨自艾,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典型的菟丝花,只能依附别人而活。
徐若晴和于绵这对母女,完全是两种极端,一个太过柔弱,一个浑身是刺。
想起记忆中,奶声奶气叫自己言哥哥的小女孩,贺言又心疼了。如果不是家庭的变故,她又怎么会变得一身戒备。
于绵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语气冷漠,仿佛只是在叙说别人的人生,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不断收拢的手指,早就暴露她并非毫不在意。
“当年,徐若晴知道自己生病了,想自杀。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好不容易让那个人渣远离我们的人生,怎么可能让她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费尽心机救她,就是想让她活着,看清在过去的人生中的她到底有多蠢。”
“让她看明白,她口口声声为了我,才不愿意离婚的理由,有多可笑!”
谈起徐若晴,于绵没控制好情绪,忍不住咳起嗽来,苍白的脸因为猛烈的咳嗽染上了几丝血色。
救徐若晴需要太多的钱,当时的于绵还在上高中,家里的钱早就被人渣挥霍光了,她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她想起了徐若晴曾经说过,外公当年救了贺家的老爷子,还废了一条腿的事情,于是费尽心思引起贺老爷子的注意,利用外公当年的救命恩情,让他出手相救。
从不求人的她几乎是碾碎了所有的自尊,才花着贺家的钱拼命想要徐若晴活下去。
她让徐若晴活下去,何尝又不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爸爸,外公相继离开人世,徐若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惜,那个女人还是死了,终于如了她的愿获得了解脱。”
于绵的目光没有焦距,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走到了迷雾中,茫然无措。
她语气飘忽,幽幽说:“她倒好,死了就解脱了,我也想解脱啊。”
于绵不是没想过死,在徐若晴病逝的那几天,她闪过无数个死亡的念头。
可如果轻易死掉,不就代表她还是被打败了?不就代表不管她再如何努力,还是懦弱投降了?
所以她开始逼自己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漂漂亮亮,拼了命的想要证明她已经摆脱了过去。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她不仅没有摆脱,还把自己逼出了病,差点伤了她的孩子。
她是不是做错了?
不该得知怀孕后心存期待,不该随心所欲嫁给贺言,不该拼命去救徐若晴?她就应该在七岁那场高烧中,彻底死去。
“贺言,我真的好累啊。”
她抖动唇,看向贺言的眼神无助又可怜。
于绵此时的神情着实让人心疼不已,贺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将她揽入怀中,用行动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的于绵在他怀里蹭了蹭,直到把眼里都蹭干净,才从他怀里出来。
她用浓郁的鼻音说:“好了,我说完了,拒绝同情和发表看法。”
于绵脸上恢复了平时的淡定,但泛红的眼眶却掩盖不了她刚才的脆弱。
她知道哭过之后肯定不好看,所以去了洗手间,把脸上的泪痕洗掉,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确保形象没问题才出去。
“这几天好好在家休息。”贺言认为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后续的事情他会替她处理好的,这是他作为丈夫该做的事情。
“不用。”感觉鼻子痒痒的,于绵吸了一下鼻子,用依旧透着湿气的眼睛睨他一眼,“我还没那么不堪一击,我自己会解决。”
她以为贺言会说什么,结果他一言不发,冷不丁抬起手,朝她脑门一弹。
于绵吃痛,捂住额头质问:“你干嘛?”
贺言朝她捂着额头的那只手背上,又弹了一下,没好气的说:“不知好歹,欠教育。”
依靠他一下,会要她的命吗?
“要你管!”于绵气得用脚踢他,想想又气不过,又立马扑过去把人压在床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就是小心眼,就要报复回去。
贺言也不反抗,乖乖招架于绵的报复。他太配合了,于绵反倒下不去手了。
特别是这张脸闭起眼,一副任她蹂`躏的模样,叫她心颤。
长什么样不好,偏偏长成了最讨她喜欢的模样。就算是女人,也是会好`色的好吗!
这么一闹,之前难受的情绪已经消散了大部分。
于绵的脑袋也逐渐灵活起来,她缓缓眯起眼,单手卡住狗男人这张俊俏的脸蛋。
“贺言,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贺言掀开眼帘,疑惑看她。
见他没反应过来,于绵勾起嘴角,眉眼却沉了下去:“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说的那些事情。”
现在想起来,狗男人刚才的反应很值得深思啊。
贺言抖眉,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于绵加重手劲,用另外一只手拍拍他的脸蛋,质问:“你查过我。”
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
男人颔首,大方承认了。
承认的这么爽快,于绵却不爽了,她还等着他狡辩,然后戳穿他的谎言借机惩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