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画浑身鸡皮疙瘩,荷官此话一出,那些自始至终像被雾气笼罩着,看不清的不同桌子上的人,面目清晰起来。
而且这安静的室内,如同煮沸的开水似的即刻开始喧嚣,仿佛谁把收音机的开关按开了,让江如画瞬间有一种,从鬼界落入人间的不真实和荒诞感。
“这把一定会赢的。”
“我赢了!我赢了!我把我的腿赢回来了!”
有人激动高呼。
“没有了,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也有人崩溃。距离江如画最近的那个,似乎是输得一塌糊涂。抱着脑袋满脸泪水的壮汉蹲在地上,随后由他们桌子上的荷官带走。
荷官将他领到了另外一扇门前,那壮汉开始挣扎,甚至挥手想要出拳。
他馒头大的拳头落在了貌美如花的荷官脸上,江如画都看得心头一跳,觉得那柔弱的荷官会被打飞出去。然而那荷官半点都不闪躲,甚至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带着一丝笑容。
那拳头砸在她脸上,她脊背都不曾歪一下,稳得诡异。然而身形不变,那面部已经迅速凹陷下去,像是个橡胶娃娃。
江如画被面前的场景骇得不行,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眼看着那荷官的脸迅速恢复,像个被打瘪的球充回了气,随后还是那程式化的微笑。她摘下那汉子身上的一块木牌。那汉子尖叫一声被推进门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可怕的巨响,像是人咀嚼的声音,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抬起头,他们就像是听不见一样。
这四面没有看上去冷静正常的人,都是满脸狂态,眼睛充血,大吼大叫。其中也有许多人像对面这位祝姑娘一样,身体的某个部位化成了黑烟。
江如画默然望了对面的盲眼姑娘一眼,对荷官道:“……我看着这位姑娘挺好的,不换了。”
至少看上去,她拼一拼还是能拼过的。
对面的姑娘暴躁地发抖。
“好的。”荷官似乎并不生气,这一次她话音一落,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那清晰的脸又围绕上了一层雾气。
江如画祈祷虞望暮快点来救她,可是偏偏,再怎么个天生道体,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她绝望地闭眼,心想,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荷官声音动听:“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拿出一块记名牌。
江如画哽住,见荷官似笑非笑媚眼如丝,她试探着开口:“孟婷?”
荷官一笔一划写,奈何字迹都消失在了牌上。
荷官笑眼弯弯看上去十分和善:“不是哦。”
江如画见是在躲不开,便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要求吗?”
荷官耐心得不像是个正常人人:“你的名字。”
江如画见她脾气很好的样子,一心只想拖延时间,便道:“那你把牌子拿给我,我来写吧。”
荷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木牌递给了她。
江如画将那块木头牌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开始写字,她顺便望了一眼对面的祝姑娘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祝無憂。”
祝无忧?
江如画问那荷官:“这是你帮她写的?”荷官仿佛笑容被写进了程序里一样,弧度和先前一模一样:“是。”
于是江如画灵机一动,大大方方写:“江如画。”
荷官虽然见字迹没有消失,但还是疑惑开口:“江姑娘,这最后一个字,是否写错了?”
江如画看过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心中猜想这木牌应当就和那葫芦是一个原理。
江如画自信满满:“怎么可能?你看,字迹尚在,没有错误。”
那荷官垂眸道:“也是。果然还是我学识不够。还是应当多多看书。”
江如画腹诽你看了也不知道,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荷官姐姐已经很厉害了。”
您,古代路飞,已经是我等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荷官笑而不语,拍拍手。
江如画面前就出现一张纸,上面写着:“生死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荷官示意她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江如画照葫芦画瓢。
对面那小姐姐手指抖抖索索,像是要发病似的。
江如画继续拖延时间:“那个,荷官姐姐,她不用签字吗?”
荷官道:“她已经签过了,签过一次就足够了。”
江如画面前浮起一层金色大字:“赌龙赌场规则,入场即赌。一层赌完上一层。赌注由对方定。”
还有这种操作?
那病恹恹的祝无忧小姐姐率先开口了:“我要你的身体。”
江如画瞬间不高兴了,她身体都还没用温呢,怎么就有人来要了?
江如画道:“小姐姐,你想要我的身体?”
“不好意思,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祝无忧:……
但她很快平复情绪,随后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没想要你的心。”
“再说了,我若是将你这壳子拿到手,伸手一挖,你的心不就归我了。”她依旧云淡风轻。
江如画心想,这小姐姐怕真的是个变态。
对面的祝无忧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气息,越发口干舌燥起来。
遇上对面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终于等到了。
一个合理的,合适的,完美的躯壳。
第7章 赌龙赌场(2)(修)
江如画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祝无忧一字一顿:“不做什么。”
“只是你这身体,拿给你浪费了。”
江如画总觉得她表述怪怪的:“好吧,既然进了这个赌场,就按照赌场的规矩来。那我要你的什么呢……”
她上下打量。祝无忧倒是很坦荡:“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江如画一愣,这不算是作弊吗?那她赢了她,又有什么用?
荷官小姐姐却道:“无碍,如果她输了,我们自然会把她最重要的东西取下来给您。”
江如画点点头,毫不在意地表示自己明了:“那这怎么玩?”打牌?
她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
荷官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笑容:“看你们各自的筹码,也就是赌注。”
“你们,谁先来?”荷官将她的生死状收走。
祝无忧道:“你先吧。”
江如画不乐意了:“凭什么呀?”
荷官温柔一笑:“江姑娘,其实,先发制人是件好事。”
江如画立刻改变主意:“那行吧,我先来!”
话音刚落,如同被什么东西一巴掌拍在脊背上,江如画浑身一麻,脑袋一晕,迷迷糊糊就看见了自己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随后失去了意识。
江如画睁开眼的时候,感受到有人在推她:“快醒醒,天黑了。”
江如画躺着,对上一张稚嫩的脸,随后愣了愣:“你是谁?”
那小孩后退一步:“你管我是谁,快些回家吧,天色暗了,有狼。”
江如画翻个身爬起来:“狼?怎么可能,我们在屋子里……”
随后她怔忪望向四周,脑子都是一炸。
她不是在赌场吗?
周遭旷野,一望无际,风景秀丽。
那小孩子皱眉:“你是不是傻子?”
她声音清脆:“阿暮哥哥,你瞧,这里有个傻子。”
随后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是啊,傻子。”
她一寸寸惊喜地向上看,修长的腿,鹅黄色的袍角,线条俏生生的尖下巴。
虞望暮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生出不好预感。
果然,她一跃而起:“师兄你终于来了!”
虞望暮皱眉:“撒开手。”
江如画动作一顿,委委屈屈:“师兄,我被孟婷暗算了。”
虞望暮摸摸那小孩子的脑袋:“阿采,先到一边玩去吧。”
这名叫阿采的小孩子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很听话地到一边去了。
阿采才走,虞望暮便道:“所以你去哪里了?”
江如画把自己被孟婷追着打,随后进入林子,遇到了一个赌场的事情告诉了他,随后问他:“你找到我了?”效率真高啊。
“没有。”虞望暮皱眉,“赌龙赌场?不知道又是哪个大妖出来作乱了?”
少年眉间隐约有戾气:“真是嫌活得太长了。”
江如画点头附和,随后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你等得太久了。”虞望暮非常冷静,“睡着了做了个梦。醒来就到了这里。直到看到了你我才知道这不是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