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婷顿时想起自己吃过的那一把狗粮,浑身不舒坦起来:“我就四处走走……”
虞望暮见她表情如此,问她:“你看到了?”
孟婷纠结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师兄想要杀人的眼神,和周遭忽然沉重的威压,她立即识趣地补上一句:“嘿嘿嘿师兄,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瞧她这烂嘴在讲些什么啊?师兄是那般雷厉风行,心中无情的人,怎么会和江如画有什么真正的纠葛呢。她侮辱师兄了!
当她正打算干笑弥补一下的时候,诚心诚意道个歉的时候,却听见身侧虞望暮淡然的声音道:“嗯。”
伴随着这一声嗯,那股威压顿时消失了。
随后虞望暮御剑俯冲,孟婷只见一道玄色影子拂过,虞望暮便已经落在了底下的平地上。
虞望暮方才的吩咐遥远而清晰地传达在大家的耳朵里:“在上面等着我。”
孟婷:“师兄你等等啊。”
您能告诉我您嗯什么嗯吗?!
孟婷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开始怀疑人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让师兄开心了师兄为什么开心难道是因为……
孟婷悚然一惊,总算转过了弯。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凌霄自从那一日后,又过了许久才见到凌扬清。
这一次见到老头子,她明显感受到他苍老了许多,他疲惫地坐在圆凳上:“丫头,你说为什么活着就这么难呢?”
凌霄方才想说话,老头子就摆摆手笑道:“开个玩笑。”
看着凌霄担忧的眼神,老头子招招手,唤来了凌达,皱着眉对凌霄道:“这茶水冷了,你就这么招待我的?”
凌霄发现了,老头子每次想让她离开的时候,都会说这样一通恶声恶气的话。
上一次的夜宴里,他便是这样。
凌霄向来是个识趣的人,听他这么说,便顺从地离开了。
她兀自去烧水,等到水开了开始嗡鸣,她才反应过来。等她手忙脚乱地揭开盖子,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又把陈水烧了一遍。
她一面责备自己的粗心,哭笑不得,一面又想起这些日子里自己总是终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她又守着这一壶新的水,托腮看着窗外的紫藤花架,上面的紫藤花早已经枯萎,只剩下藤蔓还坚强不屈地缠绕在上面。
这一次,没等她烧完水,老头子便走了。
下一次见面已经是冬日了,那一天她正烤着火,忽然听见外头的犬吠,推开满便是漫天的大雪纷飞,有人打着灯笼裹着风霜而来。
那人身侧有另外一个颀长的身影,撑着把竹伞,以大氅护着他旁边那个略微佝偻的身影的脊背。
凌霄便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大人!”
凌扬清倒是借住她,笑眯眯道:“瞧你,倒是越长越回去了。”
凌霄这才看见灯火下,还有一张莹润的面庞。
许安澜。
她颇有些不自在,许安澜却自动远离了她寸许。
“许安澜,等等我啊!”后头还有人追过来,凌霄只看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如同雪地里燃烧的星星一般,向着他们而来。
许安澜的脸色忽然变得有点白。
随后便是一双素手挽住他的臂膀,那姑娘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侧,声音娇蛮,面容带着侵略性的美:“你就知道跟着你老师走,都不来找我。”
小姑娘踮起脚在他耳畔道:“我好想你啊。”
随后她看见了凌霄,热烈又大方地伸出手把她抱了个满怀:“你就是凌大人的那个心心念念的凌霄吧,我是永昌公主。”
“永昌殿下。”凌霄克制地行了个礼。
这是皇家的人,得礼数周全。
永昌公主大大咧咧地挥手:“好啦,凌大人,人本宫就带走了。”
她对着凌霄眨巴一下眼睛,像一朵盛放在枝头的木棉花:“凌姑娘,下次见啊。”
二人便朝着永昌公主的马车去了。
许安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欲言又止,也只说了一句:“抱歉。”
等凌霄进了屋子,顿时感受到温暖如春的气息,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银丝炭真暖和。”
凌扬清不动声色地问她:“丫头,你这心里,就没什么感觉?”
凌霄看他,眼眸里都是澄澈:“什么感觉?”
“你看着安澜被带走,就没什么感觉?”小老头眨巴眨巴眼睛。
凌霄笑了笑:“大人,你不明白的。”
“我这样的人,早就没有去喜欢别人的能力了。”凌霄面色红润,在火炉映照下红扑扑的,“而且我向来不长情的。”
凌扬清叹口气:“好吧,不过这样也好。总不会让你被天家公主盯上。”
二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凌扬清便问她:“丫头,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凌霄想了一会儿,道:“我想去有很多树和水的地方。”
“为什么呀?”老头子好奇道。
“因为我喜欢。”凌霄道,“就是喜欢啊。”
树挺拔向阳,水干净澄澈。
老头子笑眯眯:“那好,以后我们就找个这样的地方住。”
他仰头躺倒在躺椅上,一摇一晃断断续续道:“就要结束了,就要结束了。”
等凌霄再看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凌霄望着老头子鬓发上的银丝,和他虽然疲倦却带着笑意的面庞。
“好好休息吧。”她在心头加上末尾两个字,“阿爹。”
凌扬清这次离开的时候,又给了她一个匣子,还老顽童似的告诉她,等他走了再打开。
凌霄其实没有什么好奇心的,她很听话地等着他走了才打开,但是令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凌扬清竟然对于她没有悄悄打开盒子的事情持以有点不满的态度。
凌扬清:“你没看?”
凌霄老老实实:“没有。”
凌扬清:“哼,你真没看?”
凌霄依旧老老实实:“真的没有。”
凌扬清:“哼!!”
等安抚好了老头子,送老头子出了门外,她才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躺着一只金钗。
金钗末尾依旧刻着一朵娇艳含羞的桃花。
凌霄默默将桃花钗收进了盒子里。
她想起自己曾经听闻的事,庄子里有人说,凌扬清并非是没有孩子的,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和许安澜差不多大的青年言官,快言快语得罪了人,别人便将他妻儿绑了,意图报复。
他妻子性子刚烈,直接自刎了,而他和她妻子唯一的女儿,他千娇百宠的女儿凌桃桃被丢进了江水之中。
年幼的女童掉进了苍茫的大江中……谁都知晓发生了什么。
随后,凌扬清性情大变,阴鸷冷漠,抱上了当朝国师的大腿,步步高升,做尽了恶事。
江北的粮食不足,他反而调粮去了富庶的江南,就因为江南的士官等着难民来屯粮高卖。
幸而清党人力挽狂澜,当庭弹劾,才不至于让江北的人都饿死。
凌霄望着匣子,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父母的离去。她清贫的家,她的童年,都毁在了那一场饥荒之下。
“囡囡,阿娘和阿爹去给你买药,找大夫。”
柴扉吱呀一声,关紧了她此生来自亲人的那一扇门。
桃花钗啊桃花钗,是给她的吗?
凌霄闭上了眼睛。
终于,凌扬清来接她了,一切在暗夜中都显得那般令人胆寒。
他皱着眉催促她快一些,眼里全是焦虑担忧。
她坐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南奔驰而去。
她袖中的匣子不住随着马车而颤抖,于是她想起了年幼时的烤鸭,道:“大人,我们就这样丢下许安澜了吗?”
凌扬清愣了愣,苦笑道:“孩子,今夜我们得乞求,最好不要遇到安澜。”
凌霄听不懂他的意思:“大人,你不做官了吗?”
“不做了。”凌扬清垂首,“和自己人斗了一辈子,也该功成身退了。”
他闭上眼睛:“太累了。”
“这一生,为了那个理想,我失去了太多。”
凌霄顿了顿,问他:“什么理想?”
凌扬清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丫头啊丫头,你可知道读书读的是什么?”
“诗词,经卷。”凌霄琢磨了一阵,这么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