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皮妖眼眸里依旧是柔情缱绻,看着地上狼狈的男人。
“我叫玉娘,十七岁的时候,我嫁给了他。”
“他说他爱我,他让我听话。”
“那一年,我生下了阿采。”
“然后,他杀了我。”
听她这口吻,江如画莫名感到一阵难言的悲伤。
“为什么?”她情不自禁地问。
“为什么?”画皮妖重复一遍,随后轻笑,“因为他不想死。”
“所以他让我死。”
江如画打了个寒战。
“村中有河,河内有魔。魔要吃人,那一年,恰好轮到我们家。”
“道士说,我才生产,易生怨气。”
“他说,理应扒皮,再沉于河底。”
“这样我就不会回来索命。”
可是谁知道,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怨气冲天,得到了魔的眷顾。于是重回人间,带走她的丈夫女儿,想要一同厮守?
“跟我走吧。”她指甲很长,勾在了辜采的腮边。
辜采闭上眼睛,满脸惊恐茫然:“不可能,不可能。”
她是要修仙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做妖的母亲?
“爹!”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辜父垂下了头。
辜采绝望了。
辜父忽然抬头:“玉娘,是我对不起你。”
“放过阿采吧。”他开口,“她不是我们的孩子。”
玉娘一怔。
“那一年你去了,我怕孩子会步上后尘。”男人苦涩叹息一声,“所以我将孩子送走了。”
玉娘颤抖起来:“你送去了哪里?”
她眼眶通红,神色可怖。
“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男人闭上眼睛。
这村子的河,大家都知道有问题,但是大家都选择了年年以人为祭祀,送上新鲜的祭品。辜家被指定成为了副祭,每隔十年一次大祭,辜家都会出一个人,因为当年,惹出魔物的就是辜家。
辜父对江如画道:“阿采,我们就当普通人,不好吗?”
辜采沉默了。
是她悄悄将村中有异变的事情透露给了无赦天。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天赋”。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江如画也明白了,为什么村子里只有辜家对她和虞望暮的态度比较好。
大家原来都想要把这个秘密继续隐瞒。
辜采问他:“你养大我,就是为了让我为你的孩子去死吗?”
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看见爹把她推进了河里。
她苦涩道:“所以,你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没有来得及得到回答,只听金铃铛声清脆,那画皮妖咆哮一声。
是虞望暮。
他长剑破空,刺中画皮妖肩膀,画皮妖负伤,消失了。
他没有管地上的辜家父女,走到了江如画的窗前。
江如画讶然道:“师兄?”她还以为他睡着了。
虞望暮却道:“没杀。继续探听消息。她还会来。”
江如画醍醐灌顶。
只见夜风里,少年眉目灼灼如同夜樱,收了剑,于窗台上一拂,那无形的屏障就消失了。
原来那是师兄的屏障。
第14章 赌龙赌场(9)
江如画攥着掌心里的锦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做了一夜好梦。
真奇怪,她睡眠一向不好的。
果然,虞望暮已经在等着她了。
江如画目光灼灼:“师兄,今天去哪里?”
是去小河边,还是去祝无忧哪里,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已经逐渐觉察出来一些趣味。
虞望暮带着点笑意:“去找祝无暇的未婚夫。”
“你是说那个上次辜采说的……”江如画猛然想起辜采曾经说过的话,抢走了祝无暇的未婚夫?
这想必也是她的预知能力了。
于是她兴致勃勃道:“那咱们去哪里找那个未婚夫?”
虞望暮道:“她未婚夫在县城。”
江如画心想,怕这也是他在现实中知道的信息了。
虞望暮将无邪召出,道:“上来。”
江如画一蹦,蹦上去了,不过险些摔了一跤。
虞望暮无可奈何地扶她一把:“脚不要了?”
“若是不要,此刻即可。”江如画顺畅自如地接话。
她眨了眨眼睛,虞望暮愣了一秒,随后转过身去:“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掉下去了你可不会来捡我。”江如画难得起了点兴致,“知道啦师兄。”
虞望暮不再说话,风声瑟瑟,御剑行空,身姿挺拔,只是铃铛还在响,显得少年活泼倜傥了许多。
江如画伸出手去想摸那铃铛,但是瞟了瞟他的侧脸,悻悻然收回了手。
这个铃铛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她自己琢磨起来,又想起了那天早上捡到的大金铃铛。
师兄身上好多秘密。
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告诉她,他曾经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不过,江如画弯了弯眼睛。虽说是日后的大反派,不过如今少年时期的魔尊,还是挺好相处的。
江如画被清晨的风吹了一阵儿,惬意地闭上眼,很快又咸鱼起来了。
虽然很爽,但是好累啊,还在飞。
她拉拉虞望暮衣袖:“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到呀?”
虞望暮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怎么?”
她想了想,还是很羡慕他的剑,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师兄,我觉得我要成为一名绝世剑修,还是应该早点找到我的本命剑。”
她才说完这一句,虞望暮便道:“到了。下去。”
江如画闷闷不乐。
害,要不是她现在段位不够,也不会这样来请他帮忙。
她的剑,在蛟海之内,也就是原书的第二个副本处。也是在她金丹之后,她才得到了这把剑,剑名清河,巨如门板,荡平千军。
她也想威猛一下。
到时候她的剑,一定比师兄的还炫啊。
“在想什么?”虞望暮带着她已经走进了裴府,见她低头又开始神游天外,“嗯?”
江如画干巴巴,带着点酸气道:“在想我的本命剑。”她的目光晃晃悠悠飘荡在他背上的无邪上。
无邪好看,线条秀致,很适合虞望暮。
正如她的清河剑,刚烈凶猛,极其符合她的气质。
虞望暮:“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打好基础,比一切都重要,知道吗?”
他又想起了前世那一剑,一剑河斜月落,一剑清气长虹……可惜。
可惜毁在了收招。
虞望暮痛心疾首。
于是江如画见虞望暮忽然正色道:“这次出去之后,每天加强训练。”
江如画:?!
她痛苦道:“师兄,为什么?”
虞望暮见她方才还鲜亮亮的眼睛转瞬拉下来,不禁勾起点唇角:“你不是想要本命剑。”
“等你金丹了,我就答应帮你的忙。”
拉倒吧你。
我都金丹了,要你干啥。
但她面子上还是啥也没说,恭恭敬敬脸上笑嘻嘻:“谢谢师兄,师兄真好。”
转过游廊,便是个别致的圆形小门,典型的苏式建筑,精巧又好看,如同可在手中把玩的珠子。
很快,月白色长衫的青年便穿花拂柳而来。他生得清瘦文弱,皮肤白皙,一双墨色眼眸看起来分外温柔,他开口道:“虞仙长。”
随后便抬起眼眸,收敛地看了江如画一眼:“这位是?”
江如画见他文静内秀,不由生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我是江如画,是他的师妹。”
虞望暮明显感觉到她超乎寻常的收敛,但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裴子言笑了,一双浅浅褶子的柳叶眼如同裁剪细致的燕子尾巴:“原来如此。”
随后他也彬彬有礼道:“不好意思怠慢二位了。”
随后他状似漫不经心道:“二位从祝家村来,可见过祝家伯父伯母?不知伯父伯母身体可还安泰?”
随后顿了顿,语声更加温柔:“无忧无暇近日来如何?”
江如画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可能更加想问的是后面那一句,于是答道:“祝家父母都还好,我和师兄上次去祝家,看见祝大小姐而二小姐也都很好。”
裴子言舒了一口气,眼底都是柔情:“那就好。”
“希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我这么久没有去看望他们。”
裴子言的手指节上有一层茧子,江如画问:“裴公子可是在准备今年的春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