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画背后顿时起了凉意:“为什么?”
辜母犹豫了片刻,将唇凑到她耳边,冰冷的吐息吹得她耳朵凉:“最近夜里不太太平,不然村长也不会请仙人来。”
“总之,姑娘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天色已晚。
她确实睡不着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着实不太好。正在翻来覆去中,便听见窗外风声呼啸。
随后听到窗台上了一声:“嘘。”
她便以为是虞望暮来房间给她解释了,回头便欣喜万分正准备叫一声师兄,却想起了辜母说的那一番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她运气这么好?
她后颈处有凉凉的呼吸声:“嘘。”
江如画浑身一颤,闭眼装睡。
那冰冷的呼吸声顿了顿,随后呼唤她:“江如画。”
江如画绝对不答应。
她鼓励自己,什么可怕的东西她没见过?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恐怖片了,谁怕谁啊!
而且只要闭上眼睛,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那冰冷的声音里都是哀怨:“回头看看我。”
江如画持续装死。
“那,你不看我,那让我看看你……”
江如画还没反应过来,眼皮已经被无形力量撑开。面前冒出一个细长的黑影子,月光照在它那不能说是脸的脸上,江如画战术后仰脱口而出:“雾草!”
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面前就是一具没有皮囊的身体,血红的肌肉暴露在外,微微鼓动,入眼就是红红白白一片。
江如画心想你这还挺喜气的,随后气沉丹田,一把推开它,一声尖叫破空而出:“师兄救命!!”
不怕,不怕才怪呢?!
它身上的血肉如同被融化烧煮过一样,就像是煲了几个钟头的鸡,一碰就争先恐后脱离骨架子往下掉,她手上全是肉沫。
那东西也不和她废话,赞叹:“好漂亮的皮囊。”随即十指化为利爪,就要向她的面门挥去。
江如画:谢谢夸奖。大可不必。
于是江如画翻身而起向门外跑:“救命啊!”
门拉不开。
身后的东西已经扑了过来。
江如画不愿意把脊背给这东西,生怕它一爪子把她心脏给挖出来,连忙翻个面,推开房门就地打了个滚,滚出了房间,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跑。
江如画头一次这么感激虞望暮给她的识海训练。
她迎风高声呼喊:“师兄救命啊!”
等等!
她停下了脚步,面带惊恐地望向四方,这是……她不在房子里!
四周都是一片茫茫的白,刺得她眼睛痛。
随后她听见幽幽冷笑。
“你慢点,慢点,回头看看我。”
那声音凄厉哀怨,慢慢悠悠拖长了数十个调子。
活像是唱戏的戏子拉长了声调哀哀啼哭。
江如画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就在此刻,她沉住心神,死马当活马医,对后方厉喝一声:“站住!”
“哪里来的妖怪,害人成性不知悔改!”
“我一身正气,满袖清风,你敢纠缠,必定不得超生!”
这一声声中气十足,倒是真的挺吓人。
不过也只有江如画知道自己心有多虚。
那怪东西停下了,浑身的肌肉上像是包裹着冰糖葫芦脆皮子,一双眼睛愣愣地望着她。
江如画在脑海里不断呼唤:“师兄,师兄,师兄……”快来救我啊!
那怪东西忽然道:“害人成性?不知悔改?”
“我这通身罪孽是为谁?”她声音柔软曼妙,“不都是为了你?”
江如画眉头一皱,深觉不对劲:“什么意思?”
只见那怪东西扑面而来,像是要将她沃进身体里似的,怪叫:“赔我!赔我!”
她皮肉柔软极了,虽然黏糊糊的,但是也就是普通生肉质地,江如画接触到她的一瞬间,只觉得周身的皮肤都被无数小爪子狠狠拉扯,直往她身上拽!
还真是个画皮怪?
江如画道:“你扯我的皮有何用?我又不欠你!”
那怪东西似乎灵智时有时无,还时常认错人:“就是你,就是因为你,我的皮没了!”
她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声音尖尖细细:“快给我!我要去见他!”
“他是谁?”江如画忍耐着周身的疼痛,她经历了虞望暮一番惨无人道的锻炼后,耐痛能力提升不少,不然也不会此时还能说话,“他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又关我什么事?”
她读过不少志怪小说,知晓这些画皮妖,十之八九都是痴妄念头化成。而且听着这画皮妖说的那些个他,也许就是她的情郎?
画皮妖浑身颤抖:“皮……我要新的皮……”
“我要见他!”
江如画只觉得自己的皮被猛一拉扯,真的快要被扯掉了,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吼一声:“你要我的皮有什么用?!他认得出来你吗?”
“他想见你吗?”
画皮妖浑身战栗。
“不可以……”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不会的。”
江如画乘机一脚踹开她:“滚开。”
此时耳畔忽然响起铃铛摇曳之声,随后便是手臂一拉紧紧将她护在了怀里,她抬眼望见那一双冰雪般眼睛,随后剑光一闪,那画皮妖慌不择路奔逃而去。
四周的白光伴随着那一抹鹅黄色盛开色彩斑斓,而寂静无声也伴随那清脆的铃铛响声逐渐有了人间气息。
瞬间周遭景致一变,江如画才发觉原来她已经跑到了庭院里。
江如画松了口气:“师兄……”
虞望暮盛怒:“你为什么要出来?”
江如画愣了一秒,委屈道:“你也没有告诉我不能出来!”
“你……”虞望暮腰间铃铛又是一响,“我不是让辜夫人告知你?”
江如画这才琢磨出来一丝不对劲:“等等!辜夫人只和我说,让我不要回头……”
虞望暮眼眸一眨,将她捞起来,神色凝重地往辜夫人房间赶去。
江如画这才察觉出来什么不妙的事可能发生了。
虞望暮到了院子里,便听见辜采哭泣的声音。
他的手指一点点握紧了手中的无邪剑。
还是……还是差了一点。
“所以,原本今夜那画皮妖要杀的就是辜夫人,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一切都改变了?”江如画托腮,不忍再去听孩子和大人的哭声。所以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有关于虞望暮过去的梦。
过去的事情,怎么可能改变?
虞望暮本来一直没有入睡,等待着那画皮妖动手杀人,只是没有想到,江如画成了最大的变数。
江如画心想,原来虞望暮也有犯傻的时候,他在不知道这不是梦的情况下,竟然还想要改变既定的事实。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发现了这并不是个梦,也算因祸得福。
江如画无可奈何地叹气:“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虞望暮垂下眼睫:“你太弱了。”危险。
江如画却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生生气笑了:“哦,可是我们是在这里唯一能够互相依靠的人了啊。”
少年明显心神不宁,没有听进去她的话,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而江如画却被今夜的遭遇吓得不得了,准备再强调一下:“喂!我们只能相信彼此!”
“她还是死了。”少年良久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虞望暮的神情虽然平静,但是江如画莫名看出点难过之态。
“唉。”江如画于心不忍,“这是假的。”这里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轻信,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变的?生生死死,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
虞望暮片刻不语,随后道:“不要再吃喝使用这里任何东西。”
“我怕是我当年的心魔,脱离了我的识海。”
江如画见他神情不如往常平淡,奇异地心软道:“修士有了心魔,不易再突破。”
她捏捏他衣袖:“不如我帮你破了这心魔,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要求?”虞望暮皱眉,明亮的眼睛警惕地看她,“什么要求?”
江如画百无聊赖:“留点悬念嘛,现在还没想好。”
“总会有你帮得上我的地方。”
“帮你?”雪媚娘少年神情没有半分动容。
他似乎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
江如画顿时浑身似被山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