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是两只怪物爬出了窗口。接下来便是如潮水般涌入的怪物,它们冰冷贪婪如毒蛇的眼瞳都迅速锁定了地上那个浑身黏液的女孩。
系统不忍,切断了画面。
一只怪物扑上来,两只怪物扑上来……
一切如郁宿舟所愿。
少年冷澈的眼眸中没有动容,只有困惑。
为什么?
她为何还不松手?
这样下去,月秋崖给她的保护符也会被这群疯狂的怪物给摧毁的。
而且现在,月秋崖还在和阴魅对战,本就处于衰弱状态。
他垂下眼睫。这些都不关他的事。
他手指一点点挣脱开她的束缚,来自她的援救。
“抓紧。”少女清亮的声音。
郁宿舟抬起头,一双明媚的猫儿眼望她,声音很冷:“松手。”
江未眠怔了怔:“你疯了?”
她斩钉截铁:“我不会松手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不为所动,冷笑道:“江未眠。”
他指尖滑出刀刃,寒光烁烁,映照他眉眼中披露而出的霜雪。一束红色焰火升空,烈火赤瞳。
细细刀刃,划开少女指尖皮肤。
“松手。”他再次重复,眸光寒星一般让人心凉胆颤,“我不介意今晚就杀了你。”
江未眠的右手腕就在眼前。
雪白的手腕,只要割破——便是脱离金碧枷锁,无垠天地的自由。
江未眠却突兀地笑了一声,她面容全然陌生,柔软而魔魅。
“郁宿舟,你想走?”
“好啊,”少女笑颜竟比他更似修罗鬼刹,带着夜中罂,粟的全然裸,露的浓烈招摇的毒,“你卸了你这条胳膊,就可以走。”
这才是她。
“你是我的人。”少女乌发柔软,垂在他指尖,她手指间淋漓的血一路蜿蜒至他玄铁腕甲内。
她低声道,笑眼弯弯如月牙:“我喜欢你。”
“我不会放你走。”
她声音依旧是清澈的,带着笑意的,甚至像是撒娇。
“卸了?”
“你来?还是我来?”
郁宿舟望着她濒临破碎的保护符,毫不犹豫刻下一刀。
江未眠亦未曾放过他,短刀一道印记互赠一双伤痕。
郁宿舟眼瞳深深:“放手。”
随后刀刃贴在她另一手指上。
雪白的腕,淋漓的血,江未眠最受不了痛,但她只是蹙了蹙眉。
赢了。
今夜他不杀她,日后再也不会动杀机。
不过这些伤口,日后要数百倍奉还。
江未眠肩头的保护符破开了,尖利牙齿穿透了肌肤:“唔……”
一瞬间冷汗浸透了衣裙。
她也不管会不会炸到自己,保命要紧,反正不救郁宿舟,她也还是要下来打怪保护父亲。
数十张爆破符翩翩飞扬,随后落叶般姿态落在了怪物们身上。
惨叫,暴吼,江未眠的耳膜都快被震破。
她双眼前都是朦胧模糊的画面。
终于力竭,她身子一歪,手指松开。
少年的身体落叶般下坠,随后惊鸿点水般一动。
草地蓬松,但他还是未能避免受伤,横斜树枝插过他右肩,少年眉头一皱,翻身起来。
而后高楼上头,又坠落下来个身影。
郁宿舟瞳孔一缩,接住了她。纵是他飞至半空,但冲击力太强,二人又滚落了下去。
少女虚弱地抬眼,对他笑了笑,依旧是那样骄傲的,张扬的,像只赢了赌约的恶劣的猫。
她柔软身体和树干一撞,她嘤咛一声,脸色发青,郁宿舟脸色更差,衣袍一裹,将她裹进了怀里。
江未眠在他胸膛前,一双光华璨璨的眼睛全然没有方才虚弱之态。她勾起个笑。
“系统,我赢了。”
少年脊背着地,二次伤害,一道血线自口角流出。
而他丝毫不敢缓口气,抱着怀中的少女便向着佛堂前进。
未料一只小手抓住他的衣角,无力地扯了扯,他垂眸,才看见她蝶翼般的眼睫一闪:“还有我爹。”
少年容色间怒意更甚:“不可能。”
没想到少女咳嗽一声,竟自口中咕噜出半点血沫。
郁宿舟脸黑了黑,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没有回头。
没想到那只染着鲜血的冰凉的手,抚上他脸颊,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固执的,骄横的:“你敢不听我的?”
“我要……要抽你!”吐字不成句,血沫“哇啦哇啦”往外涌。
郁宿舟冷笑一声。
“你非得让我求你吗?”江未眠胸前起伏,仿佛真的是被气急了。
郁宿舟面不改色向前走,鬼使神差地应声:“嗯。”
下一秒,怀里的少女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
她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解恨的笑,因为咬着他肩膀而模模糊糊:“内伤独美(你想得美!)。”
郁宿舟正准备扔下她,却对上她肩头的血色,还有眼底的倔强,竟是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全然包在眼眶里,死死瞪着她。
真是死也不投降?
江未眠嘴角还有不断冒出血沫,随后开始表演急火攻心猛烈抽搐。
郁宿舟面沉如水。
不去救,兔子就变成兔子尸体了。江未眠不抽搐了,这下总算安稳地“晕”过去了。
“宿主,你流血了?”系统惊慌失措。
“吃糖糕上火,最近牙龈出血。”江未眠趁着郁宿舟不注意,往他衣襟上擦嘴角的血沫子。
系统:……
随后江未眠又往他怀里默不作声地一靠,找了个舒服位置蹭了下,闭上眼睛。
“宿主,你这样不怕他杀了你?”系统惊慌失措,“快把你的脑袋从大魔王的肩膀上拿开啊!那里插了一根树枝,你没看见?这样他伤势会更重的!”
江未眠但笑不语。
少年感受到肩头的痛感,只是垂眸看她一眼。
江未眠作含笑九泉状。
江未眠在脑海中叹口气:“系统,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他说什么了吗?”
“今夜,他应该不会杀我了。”
“如果今晚不杀我,以后,也不会轻易动杀念。”
她思忖片刻,圆圆的眼睛里都是灵动狡黠的光:“现在好感度应该归零了吧。”
系统老实地按照她要求查看一下,默了片刻,道:“宿主,好感度我查不出来,不过现在黑化值正在负无穷和正五十这个区间内仿佛横跳呢。”
江未眠闻言沉重叹息一声:“真是变态心,海底针啊。”
日出破云,烈烈野烧。
一线微红的霞光蔓延在长野画卷上,挑开月秋崖面上薄薄冥离。
她冰凉的凤目落在脚下土地上。
被凌虐过的土壤上,有无数差役巡查,他们中央的保护围绕着的,正是益州百姓。
月秋崖绞杀了最后一只怪物。
她以通讯符和慕寒联络:“慕寒,眠眠和江伯父如何?”
慕寒声音如常,春风拂面:“无碍。我到达之时,郁宿舟已经救了眠眠和江老爷。”
“我们现如今在江家佛堂内,怪物可都围剿干净了?”
月秋崖顿了顿:“那便好。”
“我在城内和官兵们一同作战,现如今怪物已经全然清剿。”
慕寒声音温柔多情:“嗯,那我们在江家等你,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我去替他们疗伤了。”
月秋崖心头一动:“眠眠可有受伤?她丹田未痊愈……”
慕寒无奈笑了笑:“眠眠手臂有些脱臼,肩头有咬伤需要处理一下,脊背因为被撞了有些淤青,其余并无大碍。倒是郁宿舟受了重伤。”
月秋崖眉间纹路加深:“我马上回来。”
一夜的杀戮,总算在日出来临之时,落下帷幕。
然而尾声杳杳,皆指一个方向——长安。
马蹄踏尘嚣,江未眠俯身,自怀中拿出一面小铜镜,放在了金乌河畔。
她笑眼润泽,灵气逼人,挥了挥手:“后会有期,小鲤鱼。”
她正准备离开,便见水中有个影子浮起。江未眠讶然道:“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镜中魅望她一眼,不语。它接过的手中镜面里,逐渐脱离出个鲤鱼形状。
红色的鲤鱼在水柱中甩了甩尾巴,乐哉乐哉地游了一圈,“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江未眠蹲下来,看着小鲤鱼在她水中倒影里欢快游动。
“怎么,不想杀我了?”江未眠见镜中魅要离去,启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