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郁宿舟随身保护,月秋崖放下了心。
她望着江未眠,怜爱道:“阿眠生病之后,便不常出门玩耍,看来是憋坏了。”
慕寒忽道:“秋崖,你看。”
月秋崖回眸时,只见他对着她的发髻插了什么东西上去。
月秋崖猝不及防:“这是何物?”
“很适合你。”慕寒微笑着将那东西取下来给她看。是支玉兰簪子。素白的,和她的一身月白无比合适。
“喜欢吗?”他垂眸问月秋崖,那眼中的温柔让月秋崖撇过头去。
她道:“眠眠他们要走远了。”
慕寒低声道:“唔……那便走远吧。”
月秋崖惊愕道:“什么?”
“我说,”慕寒含笑重复道,“他们年轻人自然要去玩年轻人玩的东西,我们到别处去,免得打搅了年轻人兴头。”
月秋崖还未来得及拒绝,只听焰火声起,手已经被慕寒拉着,穿过了人群熙攘。
她听见人声鼎沸,风声窸窣,看见他一双柳叶眼,倒影中的,唯有她影子。
江未眠蹲在摊子前,聚精会神看着那画糖画的老爷爷。
“郁宿舟,你看。”江未眠下意识拽了拽郁宿舟的袖子。
郁宿舟便站在她身后,避着人群将她冲走,他垂首只看得见她发心几个旋。
那复杂版本的兔耳朵发髻早已经变成了简单的双丫髻。如今看上去他一只手就可以抓住一个,把兔子从地上拎起来。
她忽的抬起下巴。
她抬起下巴时,只能倒着看她,一双清泉似的眼瞳便直勾勾撞进他眼里。
她笑了笑:“你怎么不看?”
郁宿舟叹口气:“我若是和你一同看了,你可就被这些人带走了。”
江未眠应了一声“哦”,随后便干净利落低头。郁宿舟听见她咕咕哝哝道:“那就别看了。”
他挑了挑眉,被她逗笑了。
于是好整以暇地将目光落在了那糖画上。
唔……画的是个什么?
好像,是狗?
江未眠看着那糖画完成,当即拿出钱袋买下。
郁宿舟在她身后,她拿到糖画,便递给了他。
只见她豪迈道:“请你吃。”
郁宿舟指尖顿了顿,随后接过了这糖画。
江未眠看着他眼睫投射的阴影,玩似的凑到他跟前:“怎么了?”
郁宿舟抬起眼对她笑了笑:“没什么,这是什么动物?”
“啊,”江未眠打量一下,“也许是小狗?”
郁宿舟没有下口,而是牵着她衣袖,坐在了摊子前。
江未眠正困惑他要做什么,只见少年一本正经地放下钱,开始转糖画转盘。
指针落在了兔子上。
少年抬眸,风采蹁跹:“请你吃。”
我也请你吃。
这指针似乎极其取悦他,他眼底一瞬染上明显的笑意。
看着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江未眠在心中幽微地叹口气。
这么骗下去,她良心会不安的
才怪。
骗一骗这样纯情的小少年,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天生没良心的江未眠耸耸肩。
她笑眼弯弯:“谢谢啦,娇娇。”
没错,剧本没拿错,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的酸甜日常吗?
郁宿舟墨色瞳孔中,都是她毫无戒备的笑意。
夜风拂过少年的额发,他垂眸,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灼热的感受
她失忆了,这真是件好事。
鬼使神差地,他又想,她不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只要他继续这样伪装下去。她不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想去想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想要继续隐藏下去。
这超过了“有意思”的范畴了,让他有些惶惑,又有些兴奋。
两人各怀鬼胎,却异常亲近。
江未眠拿起兔子糖画,咔吧一声咬掉半个兔子脑袋:“好甜。”
她抬起眼看郁宿舟:“走吧,继续逛。”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心怀鬼胎的娃。感谢在2020-10-2422:36:27~2020-10-2520:5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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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秋不见、江上寒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二人顺着街角一同前行。
少年人的背影挺拔清朗,马尾垂至腰际,他低眉侧目,对着她微笑。
星河流萤似乎流转在他侧面轮廓,莹润生辉。
而他身侧的少女眼眸亮晶晶,两手握着个昆仑奴面具,流泻的长发垂在两颊,看上去乖巧又灵动。
二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定格在了远处人的眼中。
高高的房檐上,白衣女子纤长手指掩好半面纱,她身侧飞舞起个土色小陶俑。
“判官,你在看什么?”
那土色小陶俑不住追问,喜庆的眉眼滑稽又可笑。
白菩提不语,只是垂眸。
“你可是在看那月秋崖和慕寒?”土色小陶俑自说自话,“你在担忧吗?”
“那个女孩,确实让这四人的命盘都发生了改变,如今扑朔迷离,就连我,也看不清了。”白菩提秀丽眉目微微一蹙,“她,有点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自己的命盘倒是没有改变——依旧是早夭之相。
她八字和她身侧那少年是绝对不合,白菩提笃定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
那陶俑一以为她在说慕寒和月秋崖,不由惊异道:“可是,你不是说慕寒和月秋崖最终会和好美满吗?”
白菩提这才知晓陶俑在说谁,她颔首,眼中平静,如同下死刑命令一般。
“慕寒和月秋崖当然会是花好月圆。”
她幽幽道:“只是,我是说,那名为江未眠的女孩,和那煞星搅和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
“这未免也太过可惜了。”陶俑飞舞着,围着她转圈,声音憨厚,“你瞧,他们看上去多般配。”
月秋崖摇摇头:“不,你可记得,那少年人最初命盘上扑朔迷离的走向?”
“没有人能够压得住他的煞气,只要和他扯上关系,没有人有好结果。”她默了片刻道。
这就是天煞孤星。
死不了,活不好。无父无母,亲缘寡,情缘灭,孤身一人,命数绵长。
可成百万功,身侧无一人。
小陶俑沉默了,他有些同情地叹口气。
那淡淡的蓝色的烟飘散在空气中。
“那他可真是可怜呢。”
“不,和他扯上关系的人才可怜。”白菩提道,“因他得祸,因他而死。”
“那那个小姑娘,也会因他而死吗?”小陶俑追问道。
“原本应当是的,但是现在,他们的命盘,我都看不清了。”白菩提手中的黑色墨笔于空中一画,便有金色的纸自她周围闪着焚毁一般的金蝴蝶,升腾而起。
她记录着这一行人的所作所为。
“但是判官,”小陶俑顿了顿,道,“你不觉得,那个少年更可怜吗?”
虽未死,却孤独。
“那有如何,这是他的命。”女子似乎对它的想法感到惊诧,冰冷道。
看着她那双不属于人的淡漠的眼睛,小陶俑心中细微地叹口气。
难怪判官被那个人吸引来到了人间。
那个人身上那样浓烈的感情,沉默的冥府银色海浪都会为他而燃烧。
可是这样看来,判官也永远不会懂得那个人。
判官写的故事,也永远只是胜在情节细致,而非感情丰沛——判官,永远是冰冷的旁观者,记录者,甚至审判者。
而那个人,他就是那万千故事中的人,为之喜怒哀乐悲欢离愁。
“判官,这命数,真的不能改变吗?”小陶俑没有死心。
“不能。改天换命,必遭天谴。”白菩提道。
“正如那月秋崖,虽是天命之女,但也不能改变她的命数。她也会为命运而感到痛苦,但是这是历练。”
“她会感谢天道的垂爱的。”
“可是月秋崖若是知晓,自己被爱人如此欺骗……”小陶俑犹豫,终于住嘴。
白菩提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它天真。
“都是命数。”
月秋崖被慕寒欺骗是命数,钦天监为了测试月秋崖成长到了何种地步,将整个姑苏乃至益州作为游戏场,也是命数。
死在这一场测试中的青年,少女,她们的死亡,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