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黑色的瞳孔缓缓的看向艾伦，那里面依然是一片空洞，明明是没什么精神的双眼，但是艾伦却从那里面看出了满溢的悲伤，那个人明明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而在艾伦看来，他却像是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无声恸哭。
他追逐了很久，却始终还是不能到他身边去。
委屈和着心酸一起涌上来，艾伦撑起双手，彼此之间的距离被渐渐拉开。
明明就在刚才，他满足的抱着那个人，觉得仿佛彼此已经皮肤融合，血液交汇，他们是彼此融会生长的蔓藤植物，没有什么比彼此来说更为契合。已经不可能再生生扯开。
但是艾伦发现自己又错了。
虽然很痛苦，但也没什么是不可分离。
艾伦穿上裤子坐起身，动作疲倦而缓慢的扯过被丢在一旁的毯子，那是床上唯一没有被汗水精液弄脏的东西，之前顾忌那个人的洁癖，还特意放到一边免得弄脏。
他将手中的毯子展开，遮住利威尔赤裸的身躯，视线不经意间对上利威尔的双眼，艾伦的瞳孔骤然痛苦的收缩，随即伸手覆上那个人的双眼，“……利威尔兵长，很晚了。就……睡吧。”
艾伦实在无法接受，即使是在这样的亲密接触后，那个人的眼中还是没有他。
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那个人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想要的并不只是温软甜蜜的亲吻拥抱，或者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他想要的……明明是更为贵重的东西。可是那个人却吝啬得别说是不肯给，就连问问的兴趣都没有。
利威尔猛然坐起，伸手粗暴挥开艾伦覆在他双眼上的手，彼此骨节相撞，都是疼痛。
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冬日冰封的湖，所有的光线都被冻死在深深的湖底，黑沉得可怖，利威尔的声音沙哑而疲倦，“……滚出去。”
艾伦没有反驳，也没有试图拒绝，他甚至疲倦得没有说话的力气，思绪乱成一团，或许这个时候，彼此分开各自冷静是最好的选择。
艾伦赤裸着上身弯下腰，捡起自己丢在一旁的衣服，之前心急了些，两个人的衣服丢得满地都是结果都混在一起，艾伦弓着身子将那些衣物分开的时候，莫名的觉得心酸。
只是……如果现在退缩的话，可能就真的结束了。如果现在退缩的话，三年的追逐和心意就全都付诸流水，从此我爱你和你无关。
想到这里，艾伦忍不住苦笑起来。
那个晚上之后的一切似乎都如同从前，两个人的进展仿佛一夜间退回原地。
利威尔依然是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长官兼监护人，艾伦看上去也还是那个努力肯拼的可靠下属兼被监护人。
只是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再一样。
利威尔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视线落在办公桌上，随即皱起眉。
出身地下城的他一向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繁复文书工作已经被人做好了，正整齐的被人垒在桌面上，一旁的水杯此刻也蒸腾出氤氲的热气，是深秋里温度再好不过的热茶。
然而却不见那个默默做了这一切的人。
这已经连续发生了好久，小到每天一杯热茶，大到被人细心保养检查过的机动装置，那个该死的小鬼擅自插手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然而却见不到人。
两个人的时间安排仿佛恰到好处的岔开了一样，除开必要的会面，几乎没有交集。
那个小鬼好像是终于放弃了那种不知所谓的感情，又似乎……不像是那么回事。
利威尔伸手拿起茶杯，从杯壁传来的温度服帖的熨上他的手指，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男人挑挑眉，黑沉的双眼中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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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老公？”温柔的女人回过身朝着书房的方向抬高声调喊了一声，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的下摆上拭干，“老公，帮我一下！”
“等一下，我在找一本书……”书房处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伴随着翻找东西的杂乱噪音和男人苦恼的吸气声。
女人静静听了一会，忍不住笑起来，语气却带上几分佯装的薄怒，“你的工作可以等！”
果然，男人立刻走出书房，无奈的摊摊手，“时间有点紧，我很赶……”
女人也不反驳，只是微笑的看着他，然后背对他，低着头说，“围裙的结解不开了，帮我一下。”
男人也不再抱怨，凑过去推推眼镜，仔细的研究女人身后绕死的结，握惯了手术刀的双手此刻却有点迟疑，但是仍然很灵活，很快就找到了源头，正要伸手，却没想到妻子突然回过头，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他的唇边。
惊讶的男人错愕的抬眼，正好看到妻子温柔的眉眼和泛红的脸颊，她一向是个温柔内敛的女人，这样的事情她很少做。
男人微笑，凑过脸去，正准备回应一个吻。
“咣当……”重物落地声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不出意外看到散落一地的柴火和两个呆站在门口的小孩，黑发的小女孩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耳朵却莫名其妙的有点红。棕色头发的小男孩倒是惊讶的瞪大眼睛，双手还保持着握着背篓的姿势，有点尴尬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原本还满怀甜蜜的温柔女人眨了眨演，然后突然捂着脸，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尖叫声，引得戴着眼镜的男人笑得弯下了腰。
那是艾伦关于父母最美好的记忆。
他们很相爱，一见钟情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用再怎么浪漫美好的词汇去形容都不足为过。直到墙壁倒塌的那天，世界中只剩下硝烟废墟，一切都不再相同。
还是训练生时期，那对全天候甜蜜恩爱的小情侣曾经让军营里无论单身教官还是单身士兵都狠狠的嫉妒了一把，还记得那个高大结实的男孩挽着女孩的手，笑得一脸明朗，“不管战争结束不结束，等我们当上正式士兵就要去结婚，当然如果能进宪兵团服役还是最好了……哈哈，不管怎么说，都要让爱活过战争嘛！”
男孩这么说着的时候，女孩羞涩的笑笑，挽住男孩的手也一下子收紧，当时站在一旁的艾伦明显能感觉到身边骤然绷紧的气氛，他有些迟疑的回过头去看，不少单身男性都恨恨的咬紧肌肉，绷出一个个轮廓坚毅的槟榔角。
可是他们没能等来那天，男孩死去的那天，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艾伦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伤感些什么，喜欢爱慕的人，下定决心要赶上对方脚步的那个人就在那里。他还活着，他喜欢的那个人也好活着，这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明明都还活着，明明有着无数种可能，明明还有幸福的机会，而他却还在这里浪费着时间。
他没有时间闹别扭，他没有时间吵架，他更没有时间去僵持冷战，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哪个角落，他没有可以用来任性挥霍的未来，他有的只是现在。
艾伦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具有能说会道的基因，内敛的父母，表情缺乏的青梅竹马和胆小害羞的童年玩伴，多少导致年轻人也不怎么会忽悠，一直给人稳重可靠的后辈形象。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再热烈的甜言蜜语，对上兵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也会变得语不成句词不达意。
不禁想起那个夜晚兵长如同结冰般寒冷彻骨的黑色的瞳孔和那句毫不留情的“滚出去”，尽管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是艾伦还是忍不住苦着脸。
不过那也没关系。说不出来的心意就用行动传达给那个人。
只是亲吻拥抱远远不够，就算是身体交合血液相融也不能满足。
他想要的东西要远远多于那些。
他真正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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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这太疯狂了，你疯了么？”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握紧双拳站在一旁，歇斯底里的怒吼。
“疯狂？”另一个黑影垂着手安静看着一旁恐惧暴怒的同伴，声音高昂而带着神经质，隐隐仿佛是带着笑，“她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疯了。”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之前的黑影压低声音，那样颤抖着的声音是对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惧，“这是神的领域，该死的，这他妈的是神的领域！”
“即使侵犯了神的领域，我也已经找到了打开天国的钥匙不是么？”安静的黑影语气轻松，即使是疯子，他也是最骄傲的那个，“你何其幸运，可以和我一起亲眼见证伊甸园的大门从此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