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走在橱窗前,看着灯光下的戒指。钻石、珍珠、蓝宝石、祖母绿、红宝石,销售员走到他身边问:“喜欢可以试一下,给您自己买的吗?”
何熙远点了点头。
对方又问:“是要结婚了吗?”
何熙远答:“不是。”
对方说:“啊,那可以买宝石或小颗的碎钻款式,等到结婚时再让Alpha买更好的。”
何熙远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说:“我不会结婚的。”
Omega们从小被洗脑,一生中总会出现某个伴侣,能送给他们那块闪闪发光的石头。何熙远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会陪伴他一生的人大概率只有自己。
他走了三家珠宝店,挑了一个圆滑波浪形的戒指,他是唯一自己站在橱窗里挑戒指的Omega,没有询问身边不存在的伴侣,也没有过多征求店员的意见。
他试戴戒指,判断款式,而后买单,过程十分安静。
最终他看了看那枚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浅金色戒指,笑了。
店里人少,店员看着他想与他多聊一聊,便问:“您有伴侣了吗?”
何熙远:“没有。”
店员:“那您未来的伴侣以后可以给您买一个更好的。”
何熙远没说话,便直接走了。店员走向刚进门的一对情侣面,给情侣推销总是比给一个Omega推销效果更好。一口蜜糖,既要撺掇Omega选一个价格高的,也要旁敲侧击Alpha选了一个值得贵价珠宝的Omega。
“您很幸运,这么年轻就找到了Omega伴侣,戒指是佩戴一生的物品,选择一样可以保值的珠宝。”
何熙远听着旁边的介绍心想,他也很幸运,这么年轻就不用找Alpha度过一生了。
何熙远路过一家婚礼的礼服店,在店门口停住了。橱窗里有几件拖尾的白色礼服,映着暖白的灯,金丝边花纹闪着绵密柔和的光。
他停了一会,而后走进了店里。
不多久后,何熙远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站在镜子前。
礼服的拖尾线条流畅,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起来像一只冬季的熊,然而镜子里的倒影却出乎所料。白色面料是精细的羊毛和丝混织,称得他的脸白净且年轻。
白色给他周身增添了一点明朗纯净味道,虽然他不是个性格明朗的人。
他站在镜子前并没有注意店里不远处的一名Beta,正如同他没有听取店员的夸奖一样。他在镜子前审视一袭白衣的自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终究不会成为现实的倒影。
店的另一头,一名Beta在店里转了一圈,本来还想找个何熙远不注意的角落,但发现即使自己从何熙远身边走过,对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便悄悄在侧边和后边拍了三张照片,而后从门边溜走了。
周一早会后,克莱拉捧着一杯咖啡,笑眯眯地对陆成风说:“周末和对象出门,偶然遇到了小远。他周末逛街不带同伴,不理导购,买单迅速,果然是全城最酷的Omega。”
陆成风抬眼:“小远?”
克莱拉:“对呀,我和金大律师取的昵称,是不是很可爱。”
陆成风:“他买什么了?”
助理:“一枚戒指,然后到礼服店里去试了几套衣服,穿着可好看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张何熙远穿着拖尾白色礼服的照片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陆成风眼前。
陆成风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杯打翻,他把助理的手机拿到了跟前,问:“戒指跟礼服,然后呢?”
克莱拉:“然后就走啦,礼服没买,听司机说,回家的路上在水果摊挑了十分钟,买了个柚子。”
陆成风:“……”
克莱拉:“照片是我对象拍的,没打扰他。戒指嘛,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品牌袋子,特意去店里问的。”
陆成风:“他难道戒指和礼服还要自己买?”
克莱拉:“好问题,但他看着倒不像要结婚,试礼服就站在那盯着镜子看, 也没拍照片。”
陆成风感觉自己快疯了。严迅或是其他人,何熙远是否已经找到了伴侣,他一无所知。
他什么时候决定要和伴侣在一起生活的,他也无从可知。
Omega周围的人不多,除了同事就是同学。他一个人居住,上下班及时,甚至不太喜欢人多的社交场合。
毕竟他们重逢已是那么多年之后,他不知道Omega在记忆里对他有何印象。在重新见到何熙远之前,他在北都停留的时间每次都不会超过数个月。
至于严迅,对方不时带着不同Omega出入各种场合,且从未和周围的人提过何熙远。而平台所说的但那个交往的学长,确实除了严迅别无他人。虽然陆成风与严迅并不如旁人认为的那样熟悉,但严迅的新约会对象他还是偶有耳闻。
陆成风有一种出离的愤怒。戒指要自己买,衣服要一个人去试,他的Alpha伴侣却不在身边。
他想把何熙远罩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冲和他喊的那一声学长,和那个久远的接近100%的信息素匹配数字。
第28章 倒影
何熙远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周末逛个街能给陆成风带来这么多烦恼。
他的本意是不打算再找伴侣了。如果没有抑制器的生活很难受,那就再回去重新植入;如果只是在以后年月里偶尔看到别人手上的戒指、发在社交平台上的花束或一套白色的衣服都要感怀,那就自己去买回来。
戒指是按照无名指的尺寸买的,试戴的时候售货员说:“您订婚了呀,恭喜,Alpha一定很英俊。”
他只觉得奇怪,已婚人士将戒指戴在某个指头上代表已婚,那都是已婚人士的事,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找一个戴起来最方便且美观的指头就行了。
已婚人士的规则,于他是无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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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生活在房东忽然要求的退租后忽然乱成一团。
房东是中年Omega,和伴侣已经分居多年。偶尔与何熙远的闲聊中不掩饰对于伴侣的失望:年轻时自己本是学校里最好看的女孩,后来因为父母的安排和Alpha伴侣仓促结了婚。
那时她的母亲不喜欢她的Beta男友,认为对方留着长发,每日写诗,并不是个靠谱的伴侣。听说有北都的Alpha追求自己,便半哄骗半威逼利诱,让她和Beta男友分了手。
她与后来的Alpha伴侣其实并没有太多私下交集,之前仅做了几年同学。后来Alpha将她接去了北都,安排工作。她在城市巨大的洪流与不可抗力的机遇中妥协,与Alpha结了婚,并分到了何熙远居住的这套房子。
婚后她逐渐才发现伴侣不修边幅,与自己的爱好也不同,多年话不投机。唯一欣慰的是她的Alpha儿子长了将近2米的身高,是个帅帅的年轻男孩,比何熙远小几岁。
男孩在首都最难求的学区长大,虽然从小顺风顺水,却没能考上靠谱的学校,不得已送去的国外。毕业后儿子表示并不想在国外长待,只想带着女友回来。
房东说到这些事十分感慨,也看着何熙远说:“你这样的孩子真让父母省事。”
儿子带着女友回来向父母要房子,分居已久的伴侣向她要何熙远每月交给她的房租。过了大半辈子,回头一看,周围所谓的亲人都在向她讨债。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在几年前动了一场手术,因为癌症摘除了生殖腔。
从此她并不想和家里的事有太多牵挂,天气一冷便去南方郊区的房子里和母亲呆着。
她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母亲,算是她奔走一生最终的归所。
何熙远知道房东有她的难处,对方约好了住到月底。他最近的工作十分忙,高庆年看上了一个中西部的矿,他则每日从信息终端和财报里找有用的信息,整合材料。
联系了几个租房中介,不是房子太远就是合租住户中有Alpha。
他以Beta的身份下班后去看房,坐在客厅里光着上身吃泡面的Alpha抬起头,看到何熙远,莫名笑了一下,问:“要搬进来吗?” 何熙远没回答,看了看房间便走了。
凑巧周末恰好有一位之前上学时的Omega友人林欣请他周末去小坐。
林欣是当年的同班同学,和大多数夏岛国际的学生一样家境殷实,在北都读完了硕士后就留下工作。家里也在北都为她买了房,打算长久定居。
友人一听他在看房,便说正好家里有一间空着的房间,请何熙远来跟她一起住。房租收得低,不用押金,等到他找到其他合适的房子再搬家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