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庆幸,哪怕被他爸没收了手机,没了那几百人的通讯录,他还是能清楚地背出属于叶修的那串手机号码,一个字都不会记错。
叶修会知道那是他吗?黄少天想,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一定会去找他的。
今天可是平安夜啊,他为叶修精心准备的那份圣诞礼物无论如何也要在这一天亲手送到他手中。
黄少天静静环视了一圈大门紧闭的屋子,坐回椅子上装作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屋外也站着两个守他的人,本来是没有的,自从他数次拒绝了他爸妈逼他相亲的要求,还吓跑了人李家的那位宝贝千金之后就跟家里彻底闹翻了,他爸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让他在家里冷静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去,于是一夜之间,他所有跟外界的联系方式都被切断了,被囚禁在这个他最熟悉的牢笼里,毫无自由可言。
他这几天无时不刻地在想着叶修,想要去见他,想告诉这段时间他有多想念他,想向他解释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不是他故意的……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全都说给那个人听。
黄少天也不傻,知道硬扛绝不是办法,他经过几天的仔细观察,如今已经摸清门外两个看守换班的交接规律,屋内的这个他自己还能搞定,因此只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顺利逃出去了。
他默默攥紧了拳头,心道:
叶修,一定要等着我啊。
等我来找你。
喻文州订的餐厅也是家大隐于市的幽静小店,在这么热闹的节假日,店里也没有人声鼎沸的嘈杂,他挑了间二楼临窗的小包厢,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的圣诞树都被彩色的灯光点得无比绚丽,虽然G市不可能如北方那样应景地下一场雪,但也有着颇浓郁的圣诞节日气氛,来往的行人多是相伴的好友亲人,或是情侣,手挽着手走在灯海里,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菜色也是提前一早便定好的,两人一入座便有条不紊地开始端上桌,叶修吃了几筷子,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眼喻文州,若有所思道:"这种日子,你不用陪家里人吗?"
喻文州笑笑,帮他倒了一杯鲜榨果汁推过去:"我妈信佛教的,所以我家从来不过圣诞节和平安夜,元旦倒是过的,全家人一定会聚齐好好吃顿饭,平时都忙嘛。"
"那你怎么又想起来过了?"叶修挑眉。
"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入乡随俗,年年跟着过,也习惯了。而且这种节日,当然是跟重要的人在一起才格外有过的意义啊。"
"还没死心呢?"
"怎么可能。这颗心为你,现在跳得可活泼了,不信你来听听?"喻文州眨了眨眼,半点不恼地将话挡回去,果然叶修被他逗得绷不住脸上装的冷淡了,神色一松,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提起筷子开始戳碗里的糯米丸子。
"再过几天,我真要走了,机票让何瑞定好了。"
"我肯定会去送你的,可惜正好后面就是元旦,没法抽空跟你一起去趟B市了,真想跟你一起看场雪,我初二时冬天去过一回故宫写生,刚好遇上大雪,那景色真是看多少回都觉得震撼,很美。"
"是啊,B市虽然现在空气质量是不行了,雪还是漂亮的。我也好久没见过像样的雪了,这回总算可以回去重温一下。"
喻文州喝了口清茶,道:"今年B市的初雪好像还没下吧?希望等我一月份抽空过去了,它再好好地下一场。"
叶修忍不住咧嘴笑他:"你以为自己多大排场啊,全B市人民就为等你一个来才能有场雪看,国家领导人都没这特殊待遇。"
"那不一定,说不定就真情感天动地了呢。"喻文州轻轻抿嘴笑着,原本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拿出一只漂亮的黑色天鹅绒锦盒递到叶修面前,叶修一愣,差点误以为是什么送戒指的狗血桥段,愣在对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文州,你这是……"
喻文州了悟,自己都不由笑了:"放心,不是戒指。虽然我随时准备好了送,但我会等你正式接受我的那一天再送的。"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推开盒盖,露出其中那枚小巧的木质吊坠,是一只做工非常精巧的小垂耳兔,眼睛的地方改用黑曜石镶嵌,乌亮水润,很是讨人喜欢。
"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叶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有点匆忙,挑了材料赶了几天刻完的,不过好久没做木雕了,手都生了,之前刻坏了好几个,就这个还算好看些,你可不许嫌弃啊。"喻文州回以一个笑吟吟的注视,"用红绳串了可以挂钥匙圈上,我不在的时候,让它陪着你。"
"可……为什么是兔子?"
"你猜?"
你和我,两个人,TWO,兔。
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这么简单。
黄少天路过一家花店,走进去逛了一圈,店里年轻的小姑娘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几眼,才小心翼翼地走上来,细声细气地问他需要什么,黄少天伸手摸了把自己右边还木木得发疼的颧骨,拿舌尖抵了抵口腔中破裂的伤口,咽下满嘴的血腥,他认真地看着那个店员说:"我要玫瑰,最新鲜最漂亮的红玫瑰。"
"那个、那您需要几朵呢?"
黄少天想了想,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99咽了回去,他回忆了之前特地上网查过的玫瑰花语,才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30朵。花语:请接受我的爱。
他想给叶修一个正式的,完整的表白。他需要的不再是一个金钱交易的情人,他愿意答应叶修结束这段关系的条件了,因为他决定给他和叶修之间一个崭新的开始。
黄少天在被关着的那几天无事可做,他只能想,天天想,现在他终于完全想明白了,他不想就这么跟一个陌生的女人结婚,他不想再重复和他父母,和身边人一样麻木而放纵的生活,他想追求叶修,去认真地和他谈一场恋爱。
他是没谈过恋爱,没学过怎么正确地去爱一个人,但他愿意去学,也已经在学了。
黄少天掏出身上仅剩的几百现金捧回了那一大束精心包扎好的红玫瑰,他逃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时间找钱包被他爸收在了哪儿,好在他床边抽屉里的那把公寓备用钥匙和压在下面的一点零钱没被收走,被他揣兜里一起带了出来。
黄少天买完花,又对店员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们这边还有多余的丝带吗?扎花束的那种就可以。黄少天这张脸笑起来时还是很引人的,哪怕带着伤也一样,明显能看出对面情感经验欠缺的小姑娘脸一红,一阵猛点头,捧了一打形形色色的丝带给他选。黄少天一眼看中了一条红底带黄色小圆点的,让人帮他剪了一小段下来带走了。
临走时,黄少天侧头瞥到前台摆着的那面小镜子里的自己,脚步一顿,拧紧了眉头。
他现在这种不修边幅还满脸淤青的样子可不适合告白呀,叶修看见该不喜欢他了。
想了想,黄少天没有直接去他在锦苑给叶修买的那套公寓,而是折身先打车去了另一栋他以前读书时住过的,已经闲置了段时间的小公寓,准备去换身衣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两人吃完饭,本来还想说在外边逛一会儿,但叶修走了几分钟说有点困,不太舒服,喻文州以为是他下午玩累着了,也没勉强,直接开车送他打道回府早点休息,然而刚扶着叶修进了屋,喻文州自己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自下腹向全身逐渐漫开的热浪海潮一般席卷了每一个细胞,血液呼啦啦分作两半,一半往上涌,一半往下沉,眼底烧得滚烫,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不堪。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药,转头再看躺着沙发上的叶修,比他的症状好像还要强烈一些,苍白的脸颊上层霞尽染,黑眸湿润又有点茫然地望着他,难受地已经在自己往下脱外衣了。
"文、文州……怎么回事?"
叶修也察觉出自己的反应不太对了,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努力地想要站起来,然而腿还没伸直,体内的骚动又让他软软地倒了回去,胸口微微起伏着,喘息靡乱。
"好像是……药。"喻文州咬紧牙根,颤抖着想摸出手机打电话,可药效来得太过汹涌,他指尖虚软,怎么都捏不稳,手机就跟一尾湿溜溜的活鱼般从他掌心滑到了桌底,他跪在地上,挣扎着想去捡,可叶修那边传来的动静又让他浑身的火烧得愈发炽烈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