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海摆手:“稍等,信息量有点大,你容我整理一下,慢慢来问。”
何山:“好。”
容海:“时间过去很久是有多久?”
何山:“三年。”
容海:“三年?我失忆之后走过的剧情线最多有三个月,怎么会……”
何山:“那是因为,同一天的剧情足足重复了三年,直到……”
他望向方雀:“直到她进入系统,打破平衡。”
容海随他望向方雀:“那在不断重复的剧情里,有没有她?”
何山斩钉截铁:“有。”
方雀来回看着两人的脸。
容海忽然兴奋道:
“那就对了,我就说我见过她,你是不是也失忆了?”
方雀指了指自己:
“我?我没有,我只是在进入系统之前摔过一次脑袋,昏迷了一段时间,除此之外,我的记忆是连贯的。”
容海倔劲上头,又开始抱着脑袋怀疑人生。
何山扫他一眼,复又转向方雀道:
“不必担心。你应该是穿到了系统里的某个NPC身上,这与我们不同,我们是亲身参与剧情,我们自己就是系统里的一个角色,你这种情况大抵更好离开一些,提前祝贺你。”
方雀随他笑笑。
容海琢磨了一阵,继续道:
“那……他们呢?”
何山:“据我搜集来的信息推测,他们应该是在初代者的带领下成功离开系统了,只剩下你、秋月白和我。你和秋月白是失联,而我,多半是自己不想走。”
听到这,方雀从袖里乾坤中翻出一张纸条,递给容海:
“这里,我捡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容海接过去,仔细看了两遍,用指尖点着纸条道:
“哥哥,我依稀记得,你和这位初代者关系不浅啊……”
他笑得暧昧,何山冷脸相迎:“你胡说什么。”
容海叹了口气:“唉,哥哥你就是欺负我记不清了,总之,你俩的狗粮我没少吃就是了。”
闻言,何山素来冰冷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怔忪。
见他反应,方雀心头忽起一阵无名之火,她坐直身子,转向容海:
“海色,五年前,我也在那条船上。”
这话题转得太快,容海愣了一下,才一拍大腿,整个人都从地上弹起:
“你是说……”
方雀扬起下巴:“你是随船古典乐师,我是游轮的乘客,方氏集团长女,方雀。”
容海肩头碎玉一阵叮当:
“您是方大小姐?!可我记得还有人同我说过她……”
方雀微笑:“是的,你们的初代者。”
容海两手一拍,原地转了一圈:
“你说你是方大小姐,初代者说她是方大小姐,所以……你是初代者!”
方雀保持微笑,缓缓转眼看向何山:
“我不是初代者,我确信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系统,我也从来不写小说。是你们的初代者,在假冒我。”
何山静静听着,容海几乎要蹿成一挂点着的炮仗。
方雀继续道:“有纸条为证,她的字迹与我如出一辙,方才你也说瞧我眼熟,大概是因为她将脸也整得与我相差无几了吧。”
何山被她盯着鼻子讽了一通,这才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连忙道:“师妹不是的,我与初代者同我与海色或者与其他任何一位小说家一样,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更不可能因为她才对你……”
他梗了一下,没能接着说下去。
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把你当成某某的替身。
方雀假笑着转回脸,垂头冷哼。
这段信息将容海的三观冲得溃不成军,他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一抬眼,就见那边两人中间“嗖嗖”飞冷箭。
他小心脏一凉:完了,好像说错话了。
怎么办?
容海哼唧一声,软着身子跪坐下来,小小声道:
“方师姐,方大小姐,恩人,姐姐……”
他一唤“姐姐”,方雀忽又想起曾经被失忆病娇容海折磨的日子,不由得一抖,抬眼一嗔少年。
容海迎着她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姐姐,您当年救了我,我就拿您当亲人来看。我对天起誓,哥哥绝对没有和那什么初代者卿卿我我,不然,就让天雷劈死我!”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自九天而下,震得整池不语湖水都抖了三抖。
容海望望天花板,欲哭无泪,跪着转向何山,一个头磕了下去。
哥哥我真救不了你了……
何山迎着容海的跪拜,活生生僵成一碗炼乳冰沙。
他一眼都不敢瞧方雀。
他失忆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
方雀看了他一阵,忽然觉得自己气得没有由头。
他们本就是孤男寡女,连个暧昧的名分都没有,直到如今她的攻略对象一栏还写着容海的名字。
他们不过是吻过那么一回,还是在死里逃生之后,莫大的悲恸与喜悦的怂恿之下的……
冲动,对,冲动。
他们二人……到底只是冲动吧。
念及此,方雀站起身,走去扶容海,又能笑道: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别无他意。何山将我看作谁,与我何干?”
她一句大名,唤得何山心肝一颤。
何山抬起一只手,又无力地放下,放在膝头,攥紧成拳。
方雀拉起容海,随手在他鼻尖一划:
“小海记住了,往后不要乱讲喽。我有心上人的,他叫夜枭,是个大英雄。海难那晚,是他救了我的命。”
何山听着,手背青筋暴起,血丝从拳眼渗出。
他垂眼,张开手,掌心处有四个鲜血淋漓的小月牙,指甲缝里填满了猩红色。
原来,她是有心上人的。
是他打扰。
容海战战兢兢地扫着两人,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腰间别着的一枚金铃忽然一响。
叮铃铃……
第53章 海天一色(三十八) 追妻
方雀与容海一道看向他的腰间。
容海如蒙大赦:“是蔽宗的警铃, 宗里出事了。”
方雀:“你家宗门出事,你怎么这么高兴?”
容海吐了下舌头,心说处理宗里的神鬼事总比横在你俩中间吃刀子强。
他拨了拨金铃, 侧耳听了一阵:“东南角, 翰白宗蛊皿库,我去瞧瞧。”
说完, 他霍然起身, 随手转着套在指尖的钥匙。
一扇半透明的门拔地而起。
方雀随之起身:“我和你一起。”
何山也站了起来。
容海刚刚拉开门, 就见两道残影从他手边冲了出去,他挑眉回头,发现身后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容海:……
这到底是谁家宗门出事了?
.
外面, 下着瓢泼大雨。
蛊皿库方方正正的建筑在雨中缩成模糊不清的一团。
方雀在前面走,何山在后边追。
男人步子更大一些, 何山很快追上了方雀,他抬起一只手为方雀遮雨,打在方雀脸上的雨水停了一瞬,方雀偏头避开他的保护范围, 雨水又沿着她五官的轮廓冲刷而下。
方雀头也未回,还在继续大步向前走。
何山顺势落手, 按住她的肩。
方雀条件反射地扣住他的手腕,想卸他关节,握住他手的掌侧无意碰到了一块白骨。
那是他拼死救她出火场时受的伤,时间太短, 还没长出新肉。
方雀手指一松:算了。
她稍稍侧过身, 用肩部的动作将何山的手甩了下去。
被甩下的手落回体侧摆了两遭,何山愣在暴雨之中,长长的眼睫被打湿, 紧紧贴在下眼睑上,沉得他睁不开眼。
容海撑着个小结界追了过来,他一手按住何山后心,推着他向前走。
那段路,何山走得好艰难。
.
方雀始终走在前边,她越走越冷,却没有佝偻起身子。
快了,快失去知觉了,快麻木了。
麻木了好,麻木了,就不会再冷了。
蛊皿库前燃着两支温暖的烛火,烛火渐渐扩大,笼在方雀脸上。
守库弟子被她吓蒙了。
试想,滂沱雨夜,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走出个女子,女子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腮边,衬得她的面目苍白而浮肿,雨水,或者什么别的液体顺着她的袍角滴落,在地上滴出几个小黑点。
滴答……滴答……
守库弟子壮着胆子打量她几遍,终于认出她姓甚名谁,一张嘴就破了音:“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