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总是一语致死(61)

在那场战役中,修仙人一把火烧了妖族聚居的繁华妖市,一只妖都没能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

难怪……难怪大兔子们时隐时现,还是半透明的魂灵样子……

他们,已经死去很多很多年了。

一股冷气窜上方雀的背脊,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参与过仙妖大战的修士一动不得动,张观南动了动唇角,终是一个字都没能吐出。

神像:“这满目疮痍,都是你们修仙人的罪孽。本座这不肖子孙假以幻境粉饰太平多年,如今,是时候清算清算旧账了。”

平地有大风起,彩云上的众修齐齐望向水镜。

池素率先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可彩云尚未及动,就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揪了回来。

神像轻弹指尖,彩云挥散,其上的仙修尽数落到了泥坑里。

神像:“今日,本座且用这些毛头小子开开刃,明日必亲上拜帖,同修仙界开战。”

水镜内外皆是一惊。

卫平泉两手撑地,抬起头:“祖上,万万不可!”

神像垂眸一望:“不肖子孙没有血气,本座来帮你。”

卫平泉周身所有的狐毛都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炸起,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跪爬:

“祖上三思,不要,不要……”

水镜里的张观南看着看着忽然上头:

“你奶奶的!故弄玄虚装神弄鬼!要什么明天,要打就今天打。鹿台宗,跟我走!”

神像窥了眼空掉的那面水镜,结印的手指未停。

卫平泉已经爬了起来,他张开满是污泥的手,罡风拂过他的袖摆,将那截布料吹得烈烈作响。

在他身前,是十万暴怒的妖族前辈;在他身后,是翰白宗满门——

妖族唯一幸存的狐族分支。

光华炸于卫平泉眼前,他一人之躯抵不过神威,咒法从他的身上横亘而过,笼罩在全体妖物头顶。

方雀听到了“咯咯”的骨节声,距她最近的容海已经长出了一半拜月相。

何山祭出七弦琴,方雀反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方雀:“师兄,容海这里我可以解决。那边的混战还需要……”

话说至此,何山已然明了,他足尖点地,抱琴悬空。

只这一句话的光景,容海已经完全褪为野兽形态,他向方雀龇牙,左手不安地刨着地面。

方雀将拜月丹捏在手心里。

容海大张着嘴,向方雀扑来。

“雀儿!”

楚江的惊叫夹杂在混战声中。

容海的虎牙深深钉进方雀的小臂,鲜血从他嘴边溢出,他的鼻翼用力翕张,腥臭而灼热的气体裹挟着方雀的伤口。

方雀被他抵在一棵烧成炭的树上,她一手撑着他锋利的齿,一手努力将拜月丹填进他口中。

冷汗从额头滚下。

正这当,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七弦琴声。

弹的是段圆舞曲。

第49章 海天一色(三十四) 剑尖划过何山锁骨……

楚江情急之中, 脱手便是方雀在捉鬼大会中,哼唱过的那段曲子。

池素闻声回头,瞧她的神情颇为复杂。

地面上, 容海吞下拜月丹, 慢慢松了口,变回到人类少年的样子。

他垂头跪坐在地, 稍稍向楚江的方向望了一眼, 许久没有动作。

方雀按住那排冒血的小牙印:“小海, 好一点了吗?”

容海闻声抬头,眸子里是方雀从未见过的青涩与茫然:“我是……容海吗?”

方雀一愣,点头。

容海按着太阳穴, 用力闭了下眼:

“所以,这里是翰白宗, 故事……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方雀:“?”

容海环顾四周:“翰白宗的秘密败露了……”

方雀紧盯着他的眸子,她很确定——

藏在这双眼后望向她的灵魂,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试探着开口:“海色?”

容海一僵,倏而抬眼:“你怎么……”

方雀晃了晃空掉的白瓷瓶:“没时间解释了。我先去趟丹房。”

她与容海擦肩而过时, 顺手拍了拍他的肩:“欢迎回来,好好控场。”

容海目送着她走远, 面上仍有些怔忪。

而那首圆舞曲,原是海难当晚,古典乐团演奏的最后一首曲目。

也是找回海色记忆的密钥。

.

方雀记得,丹房中张贴的注意事项中有一条:

“子”至“巳”号丹炉终年用于拜月丹炼制, 切勿熄火。

六只大丹炉炼出的拜月丹, 怎么也够狐狸们分的了。

丹房的门窗被真火烧得一干二净,徒留砖墙立在原地,黑漆漆的, 像只因惊恐而大张双眼与巨口的野兽。

灰烬就这么堆了半人多高,方雀并指成诀:

“风从天外吹来。”

微风平地而起,附于丹炉上的木灰如流沙一般,渐渐褪去。

方雀收势,风止。

十二只躺倒的丹炉现于眼前。

方雀经过砖墙,走到“子”号丹炉旁。

丹炉经雨洗风吹,早已冷了大半,徒手便可打开。

炉盖一开,浓重的药草香气飘出,方雀下意识低头,盯着炉肚上的“子”字,皱眉。

她一介外行人都能闻出,这里边炼得根本就不是拜月丹。

是续命丹。

方雀围着丹房绕了小半圈,依次打开接下来的五只丹炉,直开得方圆三里都是不语湖心草的味道。

她一巴掌拍在“午”字号丹炉顶上,垂头不语。

这本该终年用于拜月丹炼制的前六只丹炉里,盛得满满都是续命丹,一枚拜月丹都没有。

其间的弯绕很简单,方雀用手指头都能想通:

不过是卫平泉刀子嘴豆腐心,明面上对容海严刑拷打、杀鸡儆猴,背地里又心疼不已,暗戳戳地占丹炉给人家炼补药。

方雀攥紧手指:

好啊你个卫平泉,身为宗主亲犯门规,容海那股子落拓不羁的劲儿原来都是从你这儿学来的。

如今……可怎么办?

方雀寻丹不成、铩羽而归,这时,场上的局面已然清晰了不少。

何山用金网拦住了一众修士,他一人一琴守在网前,网后的张观南举着把重剑骂骂咧咧。

容海召出一道紫色屏障,屏障后是妖族的千军万马,他涨红了脸,修为从周身流溢而出。

对峙的两方中间,神像高悬当空,正面十数枚水镜,水镜之后,是悠然摇扇的秋子煜。

何山最先从余光中瞥见方雀,他按住七弦,琴书道:

毋管其他,击毁神像。

与此同时,容海转过头向方雀大喊:“方……师姐!锤他!”

他一面喊,一面向身后偏头,所指的,仍是神像的方位。

方雀仰头望着神像,七弦琴卧于她手底。

神像若有所觉,微掀眼帘,如同恢宏莲花座台之上、济世救苦的慈悲观音。

入耳,是妖族的怒吼悲号,与修士瑟瑟的修为流转之声。

方雀推出七弦琴,足尖点地凭空而起。

乳白色的神像忽然幻化成一头青面獠牙的野兽,野兽避开如飞镖一般的七弦琴,七弦琴扑空,迅速飞回到方雀手边。

方雀张手揽琴。

野兽咆哮一声,一头奔方雀冲来。

方雀扫响七弦琴,三千金符落如骤雨,组成兽型的残肢断臂被击中,便化作青烟一缕。野兽随之缩小一圈,可它的奔跑的步子却依然未停。

野兽的鼻息近在咫尺,方雀闪身一躲,琴头撞上野兽腹部,野兽痛吼一声,它凑得这样近,方雀才听出那怒吼原不是怒吼。

那是数以万计的小声音在不住地啼哭。

一时间,方雀好像看到了那条本是安居乐业的繁华妖市。

只这一瞬怔神,面前的野兽大张血口,竟将她连人带琴一举吞入腹中。

目睹全程的容海涕泗横飞:“方师姐!”

何山闻声回头,一望便惊,双眼猛地睁大。

金网后的张观南逮到漏洞,长剑刺出金网,剑尖划过何山锁骨,抵在他咽喉。

何山低头看看破开的衣领与横流的血,再抬眼,望着众修。

哐当——

张观南的剑脱手坠地,众修齐齐向后退了三寸。

何山的神情木然又疯狂,他就像从地底爬上来的,食人血肉的修罗。

众修相信,被逼到如斯境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

被腥臭与黑暗包裹的瞬间,方雀听到了无数声“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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