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目瞪口呆的保镖:“今晚回去翻翻那辆卡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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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雪骑得够远,确保对方无法来找他算账。等停下时,眼前是一片陌生的街道。
南边是一幢宏伟的白色建筑,周遭遍布茵茵绿坪,大门上悬挂着巨大的红十字,是裴钰昨晚被送来的医院。
对于裴钰,傅知雪的感官很复杂,作为炮灰敌人,实在称不上好感,但作为栀雪,愧疚、怜悯……混杂在一起,让他也无所适从。
裴钰很好看,毋庸置疑,奈何左脸颊处有一道长约三寸的细长伤疤,从颧骨延伸至嘴角。虽然总体颜值影响不大,但美玉有瑕,还是叫人扼腕。
这是他作的孽。
在一次任务中,傅知雪遵循剧情,到裴钰兼职的咖啡馆找茬。送来的咖啡杯泼掉,茶杯也被甩落在地,碎成无数瓣。
他搡了一把,裴钰重心不稳,再加上周围客人的骚乱,摔在了地上。
鲜血四溢。锋利的玻璃碎片深深扎进对方的左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傅知雪愣住了,他设想过多种情形,裴钰可能会反抗,可能会揍他一顿,抑或别的什么。但千万种设想中,绝对没有,这种情况。
受伤,毁容。
闻讯赶来的同学、熟人都谴责地看向他,这是他应得的,坦然接受。
他无法忘记,裴钰在被送上担架那一刻,是如何怨恨地盯着他,隔着人群,死死的。
恶鬼一样,黑黢黢、恨悠悠的眼睛。
事后,穿书司对这一剧情点的完成度大加赞赏,额外奖励五百积分。
傅知雪头一次厌恶起这份工作来,虽说他平常看起来对万事都抱有一种得过且过、糊弄过事的态度,但对裴钰的阻碍都控制在一种小打小闹的程度。
后来攒够积分后,也是决意放弃工作的契机。
回忆结束,面对医院大门,傅知雪决定:
来都来了,总要看看的。
他赶到附近的小馆,要了碗清粥小菜,放进保温桶里。
粥熬的稀烂浓稠,间有嫩红枸杞点缀,一掀盖,香气能溢满整件病房。
向老板要了张便签,落款栀雪,以防裴钰扔掉。毕竟栀先生的话,裴钰怎么能不听呢?
傅知雪敲敲前台,礼貌询问裴钰的病房号,护士微红着脸告知,道谢后,搭乘电梯来到了五楼。
走廊窗明几净,白衣和病人来来往往。
傅知雪行走在日光下,铝合金窗户投射出一圈圈雾蒙蒙的光柱,浮尘安静地悬浮着。
脚步停下,隔着方形玻璃,裴钰正倚在床头翻一本书,皮肤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透明,眉眼如工笔细细描绘。
傅知雪将保温桶放在墙边,正打算敲门吸引裴钰出来,然后迅速离去。
手搁在半空中,将要敲下。
门咔嚓一声打开,裴钰出现在门口,一脸惊诧。
两人面面相觑。
裴钰的表情很快转为更深的戒备:“……傅知雪。”
那一瞬间,傅知雪的反应堪称神速,脚尖微转,别住保温桶到花盆角落。然后故作惊诧,紧紧皱眉:
“裴钰?”
“你怎么在这里?”
“我……”傅知雪佯装镇定,“来找人,看来是记错房间号了。”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傅知雪心下一咯噔。
裴钰捧着保温桶:“这是……”
傅知雪手心濡湿。
他发现这个落款为栀雪的保温桶是他送的了吗?我会不会爆马?如果他质问,我该如何圆过去?
“……你看见他了吗?”
傅知雪眨眨眼:“什么?”
蓝白病服下,是裴钰单薄如纸的身躯,他定定盯着傅知雪,眼神是毫无掩饰的炽热:“送保温桶来的先生,你看见是什么样子了吗,去了哪?”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傅知雪悄悄长舒一口气,没有发现。
他摇头:“我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裴钰眼中的光瞬时熄灭。
裴钰:“昨天下药的人……”
恰逢电梯打开,涌出的人潮中有人高声喊:“栀先生!别走!你的找零!”
裴钰猛地转过头,视线牢牢攫住了疾呼“栀先生”的小馆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江寰是个心狠的男人。
但没关系,知雪是嘴炮达人。
这两天临近期末,更新会有所迟缓,下一章12.21发啦
☆、回家(中)
生活,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刻,送你一场猝不及防的滑铁卢。
傅知雪的全身血液凝固了。
紧接着,死死埋住头,快步迈过走廊。
却被裴钰抓住手臂。
身后是幽幽的声音,透着经年不散的森森寒气:“栀先生,是吗?”
小馆老板气喘吁吁赶来,一脸庆幸:“还好我还记得样子,您也太大意了,栀……”
“我错了行不行!”傅知雪大叫道。
老板懵了,裴钰的手顿住。
顾不得周遭人的目光,傅知雪冲小馆老板喊道:“虽然你口中的栀先生又高又帅还心善,但我跟他真不是一起的。找不到他还钱,也不应该找我!因为我也不!认!识!他!”
小馆老板一脸委屈加茫然:“可是您就是……”
“求求你放过我吧,”傅知雪内心崩溃外表狂躁道:“我知道我不该见色起意不自量力去勾引他,让你以为我俩认识。然而不是,我不配!”
小馆老板&裴钰:……
吃瓜群众:……
傅知雪戏精上身,满脸悲戚:“所以,请让我独自舔舐伤口。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朵栀……”
老板:“……好、好的,看来是我认错了,那我再去找找……”
“稍等,”一只骨肉均亭的手斜刺出来,拦住老板,裴钰温声道:“您将零钱给我吧,我替您转交给栀先生。”
老板:“……好、好的。”
他将零钱放入左胸口袋、靠近心脏的地方,转而又从裤兜里掏出另一把钱,将零钱原额抵还给这位拾金不昧的老板。
老板茫然:“这是……”
“他没收您的零钱,应该是想作为小费。”裴钰笑容清浅,像陷进一场温柔的梦中。“我不敢替他做决定,只能原数还给您。”
老板:“啊,好、好的。”说罢迷迷糊糊地走了。
……这家伙对栀雪的滤镜得有两米厚吧?他分明真的只是忘了而已!
傅知雪腹诽着,脚尖微动,意欲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
裴钰回头,双臂抱胸,冷冷道:“没见过,嗯?”
傅知雪恍若未闻。
裴钰步步逼近,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分寸间,双方的眼睫毛都要打在一起。
两双同样漂亮明澈的眼睛。
裴钰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晦暗不明。他高傅知雪两公分,尽管身体单薄,但仍给人阴沉的压抑感,他嗓音嘶哑:“我不管你是不是认识他、和他说过话,甚至更进一步的接触。但离先生远些,傅知雪。否则,我真的会弄死你。”
光线交织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上,浮尘静静悬浮着,裴钰的眼神是遮蔽太阳的漆黑翅膀,声音是黑鸦嘶哑的丧歌。
傅知雪失笑,扯开裴钰,拿出纸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的手指,唯恐染上无可救药的瘟疫一般。他耸耸肩,无谓道:“好啊,拭目以待。”
垃圾桶被扔下一张洁净的湿巾,傅知雪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其实是很荒谬的一件事——傅知雪和栀雪本为一体,为栀雪而杀傅知雪,悖论无疑。
傅知雪松松手腕,出了医院。他一向是个随意宽和的性子,却也被裴钰几次三番地惹怒了。
路边,阿斯顿马丁被灵敏触发,带着墨镜的青年钻进驾驶座。很快,引擎一声低吼,火焰般的车身消失在医院门口。
跑车一路向西,由车水马龙到人迹稀落。无数隆起的小丘中,一幢白墙红瓦的小型别墅出现在眼前。
傅知雪下车,输入指纹,木质镂空小门应声而开。大片大片盛开的黛紫矢车菊铺天盖地涌来,自脚边延伸至天边,风吹花浪,草木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
花丛之间,一道鹅卵石小路若隐若现。
他摘下墨镜别住领口,穿过小径,轻车熟路地打开别墅房门。
天窗投下雾蒙蒙的日光,日光下的相思木小桌上,凌乱地堆着成小山的洁白信件,每一件洁白如海鸟新生的羽翼,未曾拆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