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回家,只想揪住知雪的小辫子,讨个名正言顺。
七点,八点,十点,凌晨一点。
他没有回来。
傅知雪在电话里歉意地说公司有急事,不必等他。江寰放下手机,摁熄了第八根烟头。
他很少吸烟,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只在某些特点时刻允许用烟草麻痹自己。
又抽了一根,江寰才甩掉烟灰,上楼休息。
一天可以说是意外。
两天,三天,五天。江寰再蠢也明白傅知雪是为了躲自己了。
江寰……江寰气笑了。
另一边,傅宅内。
傅爷爷这几天在病房像个炮仗,傅洛洛苦不堪言,只能忙里偷闲回家偷玩一会,傅知雪回家省亲时,她正拿着手机清空购物车,一见他热泪盈眶,熊抱过去:“老弟!!!”
傅知雪在她的怀抱中艰难呼吸:“……姐。”
“今天怎么回娘家了?不到日子啊?”傅洛洛刚做的水晶美甲捧着弟弟好看的小脸蛋,左看右看,一脸担忧:“是不是江寰那个大狗比给你气受了?还是不给你饭吃,我说怎么这两天都——”
她停顿几秒,还是没好意思说“瘦了”两个字。毕竟老弟脸蛋红中带润,简直比在自己家过得还好。
“姐,”傅知雪费劲扒拉下老姐的胳膊,无奈说:“不关江寰的事,我就是回来看看。”
傅洛洛满脸都写着“我听你扯”。
可傅知雪再无力与老姐周旋,匆匆结束话题,跑到久违的自己卧室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临近傍晚,门轻叩两下,傅知雪阖着眼,任由傅洛洛走到床前。
两人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傅知雪蜷缩在羽绒枕里,而傅洛洛坐在床头,轻柔地替他理顺头发。
“今晚还回江叔叔那里吗?”
傅知雪在枕头里闷闷道:“不回。”
傅洛洛长叹一口气,她的指尖有真丝般的触感,女性独有的柔美让傅知雪有些安全感,他可以缩回自己的蜗牛壳子里了。
“小雪,你实话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我太会卡章了
☆、暗恋(中)
傅知雪一个鲤鱼打挺:“胡说八道!”
傅洛洛诧异地看着他,像看一头史前巨兽:“没有就没有吧,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傅知雪重新趴下去,闷闷道:“没有。”
傅洛洛摩挲着下巴:“可你一脸怀春的样……不像啊。”
傅知雪抽出枕头盖在自己头上:“没有没有,下一个!”
“下一个问题,”傅洛洛从善如流道:“小雪的春梦是否已有具体的可操作的对象?”
这都什么跟什么?!
傅知雪恼羞成怒:“傅洛洛你一个女生家能不能脑子里别整天这些黄暴的东西!”
姐弟俩拿着枕头闹一阵,羽毛遍地乱飞,像是布满云絮的一场梦。
傅知雪累了,赤脚盘膝坐在床上,浅色家居服让他整个人柔软又美好,他忽然认认真真问了姐姐一个问题:“姐,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这话问一个母胎solo的单身狗超纲了,傅洛洛绞尽脑汁,不确定道:“大概会……心跳加快?见到人就不知所措?而且肢体接触什么的,应该会脸红吧?”
江寰抱他的时候,心跳沉稳。Pass。
江寰见到他的时候,游刃有余。Pass。
江寰和肢体接触的时候,脸色如常。Pass。
对比自己,全中。
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看着老弟脸色由晴转阴,风雨欲来。傅洛洛的心在颤抖,连忙补救:
“但小雪条件这么好,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知雪狂追多年而不得的竹马徐式千,觉得真是卧了个大槽,这张嘴啊,怎么就刹不住车呢!
傅知雪望向窗外,低声说:“不喜欢我也挺好的,不值得。”
毕竟我只有六个月寿命可言了。
已经五天了。
深夜两点,万籁俱寂,江宅最后一盏灯也关了。远远地,像只萤火闪了闪,最后熄了。
傅知雪哈了口气出门,他虽然赌气五天都没和江寰再说过话见过面,但约法三章仍然有效桎梏着他,穿过江宅前院,他回去一趟。
指纹解锁,脱衣换鞋,玄关处磨蹭一阵,转过镂空屏风,客厅陷入一片空茫的昏暗,循环风带起一阵簌簌,是矢车菊枯萎后,江寰新换的淡青蝴蝶兰。
沙发处人影隆起,手边iPad闪灭幽蓝的光,游鱼一样略过江寰格外英挺的五官,又甩甩尾巴走了。
江寰倚在沙发上,一只腿半曲着着地,在狭窄的沙发上看上去无所适从。呼吸平缓,陷入深度睡眠。
呼,傅知雪悬着的心落下来,怎么不回房去睡?
弯腰,轻轻扯了江寰手里的iPad,摁着他的拇指解锁定了闹钟,好提醒他待会回房睡。又从另一沙发处撤了毛毯,披在他身上。
安顿完睡觉的房主,傅知雪坐在他旁边,等待手脚回暖。看着眼前人安谧的睡容,心头涌上一阵不忿。
你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
傅知雪忿忿:要不是你天天借工作之事撩我,我能对你有非分之想吗?我要是女生,早就该以身相许了!
手指虚点在他额头中心,狠狠点了两下。
一只手凭空袭来,扣住他的手腕,覆有薄茧的指腹摁在他跳动的脉搏上。
江寰不知何时睁开眼,牢牢盯着他。
傅知雪手脚僵硬,与他对视,跌进一泊深灰色眼睛中去。
“还要躲吗?”江寰淡淡道。
傅知雪视线游移:“我没躲……”
“五天了。”江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正是这样才更叫人心里发毛:“你挺狠的,傅知雪,把我扔下五天。”
傅知雪紧张地咽唾沫:“对对对不起!但是我没违反‘约法三章’,我每天回来都会去卧室看你一眼的。”
约法三章之一——每天至少见一面。
“看来卧室以后要锁门了。”江寰起身,沙发摇动,紧接着他扣紧傅知雪的下巴,强迫着抬起头看他:“为什么要躲我?”
那股忿忿又重新翻涌上来,搅得傅知雪手指痉挛。
我为什么躲着你你这老狗比不该扪心自问反思自己吗?!要不是你平日举动随便给人错误的暗示我能把持不住情感的闸门对你动心吗?
我现在想赶紧收拾收拾心情掐灭错误情感的源头有错吗?有错吗?我都没要你负责!!!
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道每天徘徊到三点多进门五点前出门的自己简直不值。早知道当初死也不要江寰的钱了,结果把自己搭进去,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了。
傅知雪含糊道:“……忙。”拍拍男人的手背,挣扎着想甩脱他的桎梏。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江寰不知怎么被触了逆鳞,满脸风雨欲来,却又生生克制着。
话却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咬碎蹦出来的:“傅,知,雪。”
空气中无形的火线滋滋地引燃。
傅知雪:“我是你的谁,江寰?”
江寰的暴怒被生生卡在半空中。
“你的下属,你的合作伙伴,你的舍友,还是什么?”
“你没有权利对我刨根问底,我去哪,我见了谁,都是我的自由。就算是兄弟姐妹,也该有些隐私空间吧?!”
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凝滞地让人呼吸困难。
这样的平静下面,却流动着更不为人知的阴私与欲念,却谁也不曾揭开。
傅知雪胸膛起伏,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喘息,还有江寰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漆黑中,江寰缓缓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遇见我。”
因为你会后悔,是你将恶狼放出笼子的,现在又想让它回去。
可我已经把钥匙吞了。
傅知雪侧过头,张嘴开合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食言了。”
“明天我会让傅氏做好被芬里厄撤资的准备,获得的利润、造成的损失,我都会按5.4%的利率折算给你。”
傅知雪:“那我——再见了。”
他转过身,打算回傅家,以后也不必再来。
挺好的。
也不用纠结什么了。
“你留下。”
傅知雪转身:“什么?”
江寰起身,抓起外套,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