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脚有些痒，很想立刻跳一跳。
“苏维！”一阵喊声响起，白芸循声望去，就见五年级的班主任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你这阵子倒是知道要乖乖上课了，但是作业呢？我怎么没看到你的作业？”班主任一顿怒吼，“你期末考试打算怎么办？不要毕业证了是吗？”
苏维静默片刻，低头看白芸。白芸意会，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我自己去一旁呆着不打扰你挨骂。
她自己转着轮椅，走的老远依然能听到五年级班主任怒火滔天的声音。
白芸挪着挪着，就看到一间舞蹈教室竟然没有人在里边练。她不免又感到一阵脚痒，这空荡荡的教室，仿佛是在召唤她。
她缓缓从轮椅底下，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足尖鞋。
她受伤的是动力腿。她默默就想，如果只做不让动力腿接触地面的主力腿练习，应该是不会影响伤势的。
说干就干。
她为主力腿换上足尖鞋，然后扶着墙，艰难地离开轮椅，站起来。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单脚跳到把杆所在的地方。
她扶着把杆，徐徐立起足尖，做了一个Passe(动力腿弯曲吸在主力腿膝盖处的动作)。
《爱斯梅拉达》铃鼓变奏里难度最高的九次踢击，都需要动力腿从passe的位置上抬起，高踢。
passe是很多高难度动作里的过度动作。这个过度，会令女舞者的动作更加高雅。显然，立起足尖直接上踢的腿和经过passe的上踢视觉上美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经过passe的上踢，会比直接立足尖上踢难上很多。过度动作能令整体动作更具美感，但是会大大削弱舞者的动力，令舞者没有办法一下子踢那么高。
这一样是白芸需要挑战的。为了保证九次上踢高度都足够，她必须从passe这个中间动作开始练，一步一步增强腿部的控制力。
等立稳passe后，她逐渐松开扶住把杆的手，想看看凭借自己现在的腿部控制力，到底能立多久。
不经意间一抬头，她发现挨骂回来的苏维正走进教室，向她走近。
“要看着镜子做一次吗？”苏维向她伸手。
白芸狐疑地看他。
“我只是想偶尔行使一下男舞者的基本职责——人形把杆。”苏维微笑，“我会抓着你，不让你摔倒的。”
“你不需要这样的。”白芸轻轻摇头。
“来吧，反正我现在也不想做别的事。”
是单纯不想补作业吧。白芸心中默默想着。
她确实想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passe做的好不好看，于是抿一抿唇，把手放进苏维的掌心，任由苏维牵着她。她一步一步跳到空旷的教室中央。
白芸在苏维的搀扶下，面对着镜子立起主力腿的足尖，让穿着雪地靴的动力腿保持在passe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她徐徐向上抬起动力腿，令动力腿高高抬起，以优雅的姿态，停留在耳畔。她已经是苦练多日的成熟舞者，所以这样的静态动作，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不会有丝毫不稳。
她定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开口：“舞剧中，好像总有这样的动作。”
印象里，舞剧中的女主总会这样扶着男主的手做高抬腿定格的动作。
苏维顿了顿，一手扶着白芸，一手徐徐向身边打开，一腿弯曲，另一条腿后撤做大后四位。
“这样是不是更像一点？”他看着镜中二人的身影说话。
白芸默然。苏维如同雕塑一样美好的身影映在镜子中，与她的身影交相呼应。
这一刻她似乎都想象出不久的将来，她在公演上跳舞的模样。明亮的灯光下，她穿着精致的TUTU裙和与她一样精致的男伴尽情起舞。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白芸循声望去，就见林风淡出现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白芸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放下空中的那条腿。
“我就是想热热身，太久没跳了。”白芸这样说，“苏维只是帮我。”
苏维默然望着林风淡。虽然他也被突然出现的林风淡吓了一跳，但是他依然没有忘记稳稳地搀扶白芸。
林风淡的视线在苏维和白芸的身上逡巡了许久，终是没说他们什么。
“你们有空就来精英班看看吧。”林风淡说话，“现在剩下的人不多了，也都跳的很成熟了，不存在相互影响的问题。你俩休息好了，就和大家一起练吧。”
白芸下意识地看向苏维，苏维亦看向她。时隔多日，他们又要在精英班里相会了。
第二天，白芸被苏维推着去看精英班的练习。
没过预选的人都离开了精英班，所以精英班上的人视觉上少了很多。而剩下的，也确实如林风淡说的那样，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黄雀轻盈空灵，江药俏皮活泼，陆子岚大气沉稳，李言默严谨认真，尤金戏剧感强烈。
看着他们跳舞，就像在欣赏一幅幅色彩不一的画。白芸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
又度过煎熬的几天，白芸脚伤终于完全恢复。她穿上足尖鞋，带上爱斯梅拉达的小铃鼓和积蓄已久的期盼，正式向着比赛迈近。
是时候，挑战九次踢击了。
35. 赛前冲刺 你已经准备好了
正式回归精英班那天, 白芸起了个大早。教室门没开，她就在宿舍楼里寻了块空地自己练起来。
她尝试了一下抬旁腿踢击铃鼓，虽说能完成, 但是高度都没有到达她理想的状态。后踢就更拉胯了, 她都没有办法踢到铃鼓。偶尔踢到一次，也十分勉强。
她强按着心头烦躁又练了一会儿。时间飞速流逝, 很快，到了精英班开始的时候。
白芸不免有些忐忑, 担心林风淡不满意她的状态。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白芸吃完早饭, 来到精英班的教室。比她早到的学生已经练上了, 还有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教师坐在钢琴前，正低着头看着键盘, 似乎是在默默地背琴谱。
白芸知道这位是小朱老师，专门负责精英班的伴奏。早在白芸脚伤没好的时候，小朱老师就出现在了精英班里。
平时学生们只会在下午上舞蹈课时见到伴奏老师, 早晚练和精英班需要音乐都是自带播放设备的。
上次白芸在精英班见到伴奏老师，还是排演艺术节团体舞时。学校惯常在大型活动中使用真人伴奏。像艺术节那样全校参与的活动, 伴奏老师根本都不够用, 舞校还临时从附近的南城音乐学院聘请大学生来帮忙。
现在, 精英班正式进入冲刺阶段, 林风淡也向校长申请了一位钢琴伴奏。虽然一位钢琴教师并不能将变奏音乐演绎得十分充分, 但是林风淡认为有总比没有好。真人伴奏是舞剧的灵魂, 有助于学生理解舞剧。
舞剧音乐的节奏通常要顾及舞步, 不会特别快也不会特别难，对于伴奏老师的器乐技能要求也不会很高。邹校长批给精英班的伴奏老师小朱老师也是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才来舞校不久, 之前在学校里当伴奏和助理教师。几天的接触令白芸发现小朱老师似乎特别敬畏林风淡，不敢与林风淡有任何眼神接触，也不敢忤逆他的任何意思。
铃声响起，刚从外面赶回来的林风淡快步迈进教室，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愣着干什么。”林风淡脱了外套，冷漠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学生，“一个个跳给我看啊。按照你们比赛的顺序。”
大概也是因为比赛临近，林风淡又变成了艺术节前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脸上几乎不见笑颜。
报名一月洛桑赛的陆子岚打头阵，在小朱老师的伴奏中开始他的独舞。陆子岚准备的古典舞剧目是《海盗》里较有难度的变奏之一——人贩子变奏。这个变奏难度和名气都不及奴隶阿里的变奏，但是同样具有挑战性。
陆子岚跳完后林风淡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让他表演和葛柔的双人舞，依然是《海盗》里面的片段。
如今葛柔和陆子岚两人已经十分默契，眼神和手指的动作都格外同步。在白芸看来，这份默契给他们加了很多分。葛柔在陆子岚的引导下跳的更加奔放热烈，而刚劲的陆子岚因为葛柔的存在，跳出了更浪漫更舒缓的步伐。
表演完后，林风淡开始为陆子岚和葛柔的动作抠细节。包括他们没下到位的腰，没注意收好的脚背等。葛柔很认真地听着，但是陆子岚的面色却越来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