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是她还是接过纸袋,打开一看。
纸袋里装着两块硬的能打人的俄罗斯大列巴,一个熊肉罐头。
白芸静默片刻,抬头看尤金:“你生病了,你妈给你吃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尤金露出的迷惑表情十分真挚,不像是伪装。
“唔……我觉得你身体总不好可能是有原因的……”
“叫个附近餐馆的外卖吧,我也是没想到芸芸今天醒,要不就带饭了。”王奶奶看不下去了,这样提议。
白芸和尤金连连答应。
这个时代还没有外卖APP,叫外卖还得问周围病人要来电话再叫。等了一会儿后,附近的小饭馆送来了几道地道的家常菜。有酸辣土豆丝,人参乌鸡汤,蒜蓉空心菜,鱼头炖豆腐。
“呜呜呜,好好吃。”尤金一边吃,一边呜咽着说话,“我果然喜欢中国菜。”
“其实奶奶做的更好吃。”白芸忍不住吹王奶奶一把。
“呜呜呜奶奶你还缺孙子吗……”尤金继续呜咽着说话,“好想去小白家蹭饭啊……”
“说起来,芸芸的生日似乎很快就到了。”王奶奶若有所思地说话,“倒是可以举办一个聚会,让熟悉的同学都来参加。”
白芸看向一边的台历。现在是12月17日,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五天时间。
之前忙于练习,她倒忘记了还有生日这一回事。
她不由想起前世的事。
前世,她在亲生父母家里几乎不过生日。因为她的生日和她的孪生兄弟一样,容易让父母想起不堪的过往。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家里气氛最沉闷的日子。
她恨不能让生日消失。
“别办了,没什么意思。”白芸有些烦闷地说话。
“怎么会没意思呢。”尤金眨一眨眼睛,表情有些无辜,“我就很期待啊。”
“其实生日聚会不是我的主意,是白存善先提的。”王奶奶继续说话, “他也会来。他想亲眼看看你好没好。”
“您告诉他我受伤的事了?”白芸微微一惊。
“你一直昏睡,我担心,就找他聊了聊。他要我耐心等等,还好,真的没出什么岔子。”王奶奶徐徐吐了一口气,“对了芸芸,那天,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要去追通缉犯的?”
“只是路过,没刻意去追。”白芸在尤金探询的视线下,有些心虚地应付。
一天后,白芸顺利出院。因为伤势,学校准许她在过完五天后的生日后,再回归学校。
为了保护伤足,这些天,白芸开始熟悉使用轮椅移动。不过她也基本不出门,只在家活动。她在家吃着王奶奶做的可口菜肴,看着林风淡给她的理论书,过着一段十分滋润的日子。平时没事时,她也会帮忙处理网店的各种杂务。不知不觉间,她和王奶奶的网店自开店以来,已经赚了五万了。
“别看这小区破旧,能人还挺多,我正在和几个服装设计师,打板师谈合作的事。我们也在找适合的厂家,争取新款能批量生产。”王奶奶向白芸说起这段时间的进展,“好多老客户信任我们店,总是来催上新。以后应该会有更多进账。”
“那很好啊。”白芸点点头说话。
王奶奶默然凝望着白芸。此时白芸正坐在轮椅上,伏在桌上画她设计的纱裙。
王奶奶的眼眶不由一阵泛酸。她本以为,来到南城支持白芸的跳舞梦想,能令白芸过得更快乐一些。
可是这条路上,充满了意想不到的艰辛。
“跳舞太苦了,不然奶奶开店养你吧?”王奶奶忍不住这样说道。
“不苦的。”白芸放下手里的活,对王奶奶露出笑容,“再说,不是有句话叫先苦后甜吗,总会好起来的。”
“嗯,是这样。”王奶奶静默片刻,缓缓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王奶奶起身开门,然后叫了白芸一声。白芸转着轮椅过去,发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林风淡。
望着林风淡的笑容,她莫名觉得呼吸一窒,是那种没好好做作业结果被老师抓住的感觉。
“我是来把你的功课带给你的。”林风淡笑了笑,递给白芸一本异常厚重的书。
白芸心中大感不妙,定睛一看,竟然是《巴黎圣母院》的小说原著。
“比赛需要准备两个古典舞变奏,是时候准备你期待的下一个变奏了,我觉得《爱斯梅拉达》的铃鼓变奏,很适合你自由奔放的风格。”林风淡露出温和的笑容,“舞剧《爱斯梅拉达》是从小说《巴黎圣母院》演化而来的,这阵子你不能跳,那就熟读原作吧,这有助于你掌握角色精髓。”
才松懈了没几天的白芸忽然就感觉身子一下子绷紧了。她的这位师父真是和其他师父别无二致,就是不喜欢看着徒弟好过。
“变奏考验的不仅仅是舞蹈技术。掌握角色的情感和特质无意会提升竞争力。我看好多不懂角色的参赛者会把艾斯美达拉演绎成没有灵魂的漂亮空壳。当然,我也不希望你会把这个角色跳成特别欢脱的野人,就和苏维一样……”林风淡无意识地谈及苏维的名字,然后整张脸立刻就阴沉下去。
他静默片刻,又对白芸重新扬起笑脸:“啊不提这个不吉利的名字,总之时刻记得,就算你的脚不能跳舞,你的心也需要挂在舞台上。”
“好。”白芸点头答应,“我会好好看书,把握角色的。”
“我已经把相应的视频传你的邮箱了。你自己看看你适合哪个难度。”林风淡伸手在他的单肩包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一个铃鼓给白芸,“拿着这个,找找感觉。”
白芸怔了怔,伸手接过铃鼓。林风淡叮嘱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之后白芸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沉浸在《巴黎圣母院》的故事中。
这部世界名著讲述的是一个十分悲伤的故事,虚伪的主教对天真美丽擅长舞蹈的吉普赛女孩爱斯梅拉达爱而不得,就设计毁灭她。最后其丑无比但心地善良的敲钟人抱着爱斯梅拉达的尸体悲痛不已。
而从《巴黎圣母院》中演化出的芭蕾舞剧《爱斯梅拉达》则演绎了另一个结局。爱斯梅拉达最终逃脱了主教的阴谋,与她心爱的人——卫队长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是舞剧,给予爱斯梅拉达全新的生命。舞剧令爱斯梅拉达重生,令她如同一把生生不息的火,在舞台上一直热烈地燃烧了下去。
白芸打开电脑,看林风淡给她的视频。林风淡为她挑选的铃鼓变奏,是舞剧《爱斯梅拉达》里最有难度的独舞选段之一,展示了爱斯梅拉达热烈的性格和卓绝的技艺。
铃鼓变奏需要舞者手持铃鼓跳舞。舞蹈时的小道具,确实能为舞蹈增光添彩,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也增加了舞蹈的难度。
因为铃鼓变奏技术含量高超,个性色彩浓郁,所以世界各地有追求的舞者都喜欢拿这个变奏参赛。与其他变奏一样,这个变奏也有好几个不同难度的版本。
最高难度的版本里,舞者需要双手将铃鼓高举过头顶,主力腿立足尖,动力腿大幅度后踢,自后踢击铃鼓。除此之外,舞者还需要做九次单手旁举铃鼓至头顶,单腿立足尖抬高旁腿,用脚背侧踢铃鼓的动作。九次踢击之间没有缓冲时间,只会穿插两个piroutte(单腿立足尖的小转),动力腿没有任何休息的余地。
这对于舞者的腿部控制力和体能要求都十分严苛。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完美做完这个难度的《爱斯梅拉达》铃鼓变奏。通常不是简化后踢,就是简化侧踢。
这些天白芸反复看书和视频,累了就抱着铃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象自己就是那可怜的吉普赛女孩。
爱斯梅拉达那么爱跳舞,却在原作中被恶人所害,永远不能跳舞。
如果说白芸和爱斯梅拉达没有一点儿共鸣,那是不可能的。
她想要弥补爱斯梅拉达的遗憾,令这个吉普赛女孩的热烈身影,永永远远燃烧在舞台上。
她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急促喘息着。她迫不及待想要跳舞,她的血管,她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生日当晚,白存善风风火火地来到王奶奶家。他还是如白芸印象中那样,身形高大凶猛,嘴唇上的疤痕看起来有几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