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叉着腰喘息着，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抱着战胜俄罗斯强者的心她开始练新的变奏，但她可能是要把自己练废了。
要不……赶在还不算太迟的时候，改练别的？
她定了定神，转头去看，发现苏维倚靠在墙角坐着，身上衣服都被已经湿透。他在喘息回血，低着头，闭着眼睛，晶莹的汗水从他的发梢降落。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虔诚的信徒，正在为他的未来祷告。
到底是《蓝鸟》啊……白芸默默地想。有对比才会有成就感，往好处想，至少娜塔莎不会用《蓝鸟》这种没人性的变奏和她一决高下。
白芸振奋起精神，继续练转。
“苏维，你先别跳了，去帮帮白芸吧。”林风淡望向苏维。
苏维得了指令，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白芸身边。他还在喘，就用眼神询问白芸该怎么帮。
“把手给我吧。”白芸微笑着伸手。
苏维的手高举头顶，牵住她的手。这样她相当于获得一个支点。她拉着他的手练习后attitude转，很轻松地转到两圈，隐约也找到了感觉。
接着再接两个小转试试吧。白芸这么想着。
不过苏维这个工具人的存在感太强了。他虽然不说话，喘息也悄无声息，但是，他总用一双好看的眼睛凝望着她。她无法躲避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脸也跟着烫起来。根本无法专心练习。
“不要看着我。”她有些生气地说话。她练得满头大汗，并不喜欢别人盯着现在的她看。
说起来，她现在在苏维的牵动下进行attitude转，其实也是双人舞标准舞姿的一种了。她不禁有些迷惑，以前和同桌刘俊杰跳双人舞的时候，好像她并不曾因他的目光困扰过。
“那我该看哪里。”苏维闭了闭眼，无奈地问话。
“哪里都行。”白芸有些无奈，“实在不行你就看我的脚。”
苏维于是真的低头看白芸主力腿的足尖。
惨剧毫无预兆地发生了。白芸在弯腿进行后attitude转时，动力腿一不小心踢到了苏维的要害。
苏维发出一声闷哼，然后缓缓坐到地上。
“哈哈哈哈。”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林风淡毫不客气地发出一阵大笑。
白芸有些诧异地看苏维。按理说，一个上过四年级双人舞课程，又有丰富舞蹈经验的男舞者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他应当会预估风险，与女舞者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
现在的苏维，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和刘俊杰那堂事故频出，惨不忍睹的双人舞课。南芭一哥，洛桑银奖，竟然会这样吗……
“好惨啊，大哥好像被大姐头变成了傻瓜。”站在一旁的江药忍不住发出哀切的低呼。
“这叫做报应。”李言默微笑着，故意用苏维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苏维倏地抬头，冷冷地盯住李言默。
“你没忘记你曾经为了和白芸跳，差点和我打架吧。”李言默依然微笑，“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言默，我以为你不是幸灾乐祸的人。”苏维眯一眯眼，咬牙说话。
“那你是不了解我。”李言默笑意更深，“有些灾难我非常乐意见到。”
“啊，我忽然有了个主意。”林风淡的话令教室里所有人都向他投去了目光。
“苏维和白芸，你们的技艺都很不错，但是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我觉得缺少了一些表现力。”林风淡微笑说话。
“表现力？”白芸和苏维异口同声发出迷惑的声音。
“你们在舞台上跳舞时，都太投入了，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跳舞不是单纯的竞技，是一种艺术，你们需要顾及观众的反应，用舞蹈和他人交流。”林风淡顿了顿，望向江药和李言默，“包括你们。你们未来如果进团，就是名副其实的芭蕾舞剧演员。而演员需要感染力。你们要创造，欢迎别人进入的世界。”
白芸咬着指甲陷入沉思。林风淡说得倒也没错。
每次比赛时她都十分专注于自己的舞台。她根本看不见除她以外的人。至于苏维……她觉得应该也是这样。他在享受腾飞的时候也不会估计到别人。
“不过这点也好解决。”林风淡走过来，看看白芸，又看看苏维，“如果你们合作跳双人舞的话，应该能有所改善。发现舞台上不仅仅只有自己，还有舞伴，那么顺势也会感受到观众的存在吧？”
苏维一时间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咬一咬唇说话：“但是，之前精英班里已经练习过双人舞了吧。”
“你一提我才想起来，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俩在之前的双人舞时顾及到舞伴了吗？”林风淡的声音冷下去了一些。
白芸认真回忆了一下，莫名感到一阵羞愧。
苏维这个舞伴克星自不必说，而她，跳双人舞时尽情沉浸在李言默的包容和照顾中，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怎么照顾舞伴。真是奇怪，那个时候怎么没觉得哪里有不对呢。
“趁还有时间，好好改进吧。说起来，南芭舞团最近在排《爱斯梅拉达》，马上就要公演了。跳A组的爱神双人舞演员刚被京市舞团挖走，暂时由B组演员顶着，但是人才还是忽然紧缺了起来。”林风淡说话，“如果你们能好好跳这支舞的话，我应该可以和舞团里说说，让你们上台一次。”
白芸微微一怔。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会在比赛前迎来人生第一次公演的机会。与正是舞台的职业舞者一起，在所有观众的期待下，跳她最爱的芭蕾舞。
白芸下意识地捏紧拳头，忽然有一种就算20岁前死了也值了的想法。
她回过神来，望向苏维。苏维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拿一双意味不明，甚至有些阴云密布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别的不说，你们先看看这段舞吧。”林风淡说完，便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播放起爱神双人舞的视频。
“爱神双人舞，是舞剧《爱斯梅拉达》里的一段舞蹈，出现在舞剧的宴会部分。爱神双人舞中的女舞者饰演的是狩猎女神戴安娜，男舞者饰演的是一位猎人少年……历经数年的演变他们舞蹈的意义已经淡化，和爱神几乎不沾边，只有名字留了下来。姑且可以把这段双人舞……当做宴会一幕的炫技部分吧。”林风淡看了一眼班里的学生，继续说话，“你们应该也知道，古典舞剧中一套完整的双人舞，通常被称作‘古典芭蕾大双’，有既定的制式，通常包括开始的双人舞，男独舞变奏，女独舞变奏，以及合作完成的CODA（结束）。不过难点都在开头的双人舞里。你们在比赛时肯定也会看到很多双人舞选手跳爱神，毕竟有难度的选段……总有想要挑战巅峰的舞者偏爱。”
的确，白芸上一世就对爱神双人舞有所耳闻。跳这段舞的男女舞者只在舞剧里出现十多分钟，却撑起了中场的高*潮部分。
白芸默默注视着视频中的双人舞。爱神双人舞里有两个有难度的托举。一个托举，是男舞者把女舞者托举起来时女舞者向后下腰，还有一个托举是女舞者一个大跳跃到男舞者怀中同时男舞者把女舞者举至空中。两个托举都需要足够的默契。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段舞里有一个十分著名的动作，那就是抱腿转。
女舞者要与男舞者面对面然后下腰，而男舞者则要抱住女舞者的一条腿，协助她完成一周单腿旋转。除去难度系数，男女舞者的肢体接触程度也是很多古典舞剧的配角戏无法企及的。
而且，爱神双人舞里的男舞者穿的也挺少，在古典舞里大概也找不到衣服更少的了。
白芸下意识地望向苏维。这次苏维没有看她，就是面孔越发阴云密布了。
视频结束，教室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一个月，白芸和苏维既要练习新的变奏，还要跳双人舞？”李言默静默片刻，率先说话。
“好可怕啊。”江药跟着附和。
“啊，好像任务是太艰巨了。可能是白芸过去的表现太非人类了，所以我就理所当然拉高了期待值。”林风淡想了想，立刻合上电脑，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哎，也是，这种极限操作果然是不行的，我想个其他办法让他们改进……”
“不，我接受，我要跳双人舞！”白芸立刻打断林风淡的话。
她不想错过难得的公演机会，在数百人面前展示她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