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在即,黄延与朱炎风缓缓穿过人山人海的长乐东街,一副随便逛一逛的样子,悠闲地走着,朱炎风袖着手,启唇:“上次我们是光明正大进去的,这次要如何进去?”
黄延一边随便瞧瞧街边的货摊,一边答道:“宅子的左侧似乎有一条小巷子,过去看看地势,合适的话,就从那里试试吧。”
两人来到话语里提到的小巷子,只有这里冷冷清清,除了他二人,没有其他人经过,黄延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长角恶鬼面具,戴在脸上之后,就使出轻功,如猫一样轻巧灵活地跃上了墙顶,又敏捷地跃上屋顶,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朱炎风也戴上这种面具,紧跟在他身后,又与他飞快掠过屋顶。
极乐会的座座通明楼宇之间,喝酒谈笑声与云和雨低唉声交织在一起,互不干扰,果真像个世外桃源,众人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与私欲,全然没有察觉屋顶上快速闪过的两道身影,后院深深,虽也灯火通明,却没有前院与中院那般热闹,这两道身影只往后院去。
地面上,有几道身影静静地穿过庭院,为首的身影一袭赤红衣裙,犹若夜色中绽放的彼岸花,一眼便认出是杜落娘。见此,黄延与朱炎风便停下步伐,藏身在屋顶斜坡的另一侧,暗中窥探她之举动。
杜落娘领着一名蒙着纱巾在脸上的绝色女子,与奏乐者、歌者和舞者一起步入了一座楼阁,黄延与朱炎风忙跟了上去,轻轻落在楼阁的屋顶上,朱炎风轻轻地抽出几片瓦片,与黄延低头凑近这小窟窿,静静窥视屋内。
屋里坐着好几个青年,皆是文雅打扮,身上所穿的广袖衫子、男子褶裙与广袖披风衫子皆为蚕丝绫罗正绢质地,头上所戴的冠缨亦为金银宝珠与金丝,一眼便看出是达官贵人,那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刚步入屋中央,那些青年便激动着雀跃起来。
乐曲奏起,舞者开始翩翩起舞,那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只是静静地陪着杜落娘坐在众青年对面的席,眉眼顾盼生辉,回眸暗送秋波,不知送给了谁,却都能引得众青年一阵骚动,歌舞酒席上,不是谈风月,便是谈他们自己的仕途,偶尔像是当面炫耀家世,好引起那名蒙纱巾的绝色女子的注意。
过了好一会儿,杜落娘将一只酒壶交给蒙纱巾的绝色女子,当着众青年的面,宣布:谁要是在击鼓传花中抢到了绣球,花魁就亲自为谁斟上一杯价值千两银子的佳酿,谁要是在博弈之中完全胜出,花魁就亲自喂谁饮下这杯佳酿。
几句言语便惹得众青年欢喜着跃跃欲试,此番享乐之宴从头到尾皆十分平凡,毫无一丝蹊跷之处。黄延没有坚持看到散宴,再度使轻功轻点屋瓦掠到了别的屋顶,朱炎风一见,便将瓦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就使出同样的轻功追上黄延的步伐。
黄延在屋顶、墙垣、庭院与回廊之间飞速闪过,蹿入了另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阁,闪进首楼角落里一间昏暗的雅间。朱炎风替他关上门扉,走到他身边,摘下面具,轻声问道:“这间房有什么不同?”
黄延不回答,只干脆地走到一个只到腰间这般高的抽屉柜,熟练地抽出右边第一个抽屉,然后往里边深处摸索了一番,抽屉柜下方的地面立刻自行挪动,竟是暗藏机关,自柜子背后的地面出现一个扇子形的密室石阶通道!
黄延忙将抽屉放回原位,牵着朱炎风的手,步入这密室石阶通道。朱炎风好奇:“你怎么准确地知道这间房有机关密室,机关就在那个抽屉里面?”
黄延简单地答道:“果真与湘冬阁的布局一模一样……”面具没有摘下,声音便听起来有些沙哑,但他并不在乎。
朱炎风恍悟,便只跟着黄延一直朝前走,走进了一个宽敞的地方,黄延忽然停步,掏出火折子,用微弱的火苗稍稍照亮眼前,竟是一个秘密议事厅,椅子、茶桌和立架灯笼都十分整洁。朱炎风只环视了一眼,再度问道:“这里的布局,难道也……?”
黄延轻轻点了点头,接话道:“那时候……洛荧,天离,贺香,颜涛,还有莲幂,流风,贺香身边的几个刀剑高手,都进过湘冬阁的密室。洛荧与天离都已亡故,颜涛病故,莲幂跟随贺香,流风不知去向。”
朱炎风再度好奇:“这个流风是什么来历?”
黄延答道:“他的祖父是暮丰社创者刘沐风的麾下,投靠暮丰社乃子承父业,我让他呆在湘冬阁负责湘冬阁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曾派他做过秘密任务。”
朱炎风揣测:“此人会不会与极乐会有关?”
黄延无法断定,便不回答,只转身走到椅子旁边的一扇糊纸栅栏推拉门的前面,将推拉门推开,走了进去,朱炎风重新戴上面具,快步跟上。
这又是一条绵延的通道,两人牵着手,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终于走到了尽头,走到了石阶口,小心翼翼地踩过石阶,到了最高处,黄延伸手握住墙上的机关,用力旋转便将头顶上的石门打开,眼前又是一间雅间。
两人刚离开雅间,便觉得眼前的庭院有些眼熟,一望屋顶,才记起来此前来过这里,而这里就是极乐会的后院!对面的一座楼阁依旧灯火通明,谈聊的声音自楼阁里的雅间传出,黄延欲往前走,但朱炎风忽然瞧见几个身影从对面楼阁飘过来,忙快速将黄延拉回来,云速躲藏起来。
两人在隐蔽的暗处,瞧见那名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与陪伴着的两名舞勺之年的少女自眼界里走过,黄延稍稍一想,便悄悄跟了上去,朱炎风拦不住他,只好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最为偏僻的一座屋子,蒙着纱巾的绝色女子吩咐两名少女退下,就步入屋内,灯火光点亮,透出了紧闭的窗户,但只是须臾,灯火又熄灭了,听不见人语与声响。黄延便冒险靠近,从正门推开门扉入内,朱炎风护在他身后。
两人进到屋里后,发觉屋里早已不见那名女子,黄延再度掏出火折子,借着火光一照屋内,竟见那名女子的衣服,从纱巾、缂丝抹胸儿、薄纱交领短衫、曳地绢褶裙到广袖披风衫子,皆一件不落地丢弃在了挂衣木架上,旁边还有一双绣花高云头鞋。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知道铁树果有毒哎!我小时候乱摘来吃过…(笑哭),然后由于它很—难—吃就吐出来了!幸亏它很难吃~
☆、第139章
朱炎风困惑着,回头一瞧梳妆台上,竟也见那名女子的首饰和发簪胡乱放在台子上,旁边还有一张肤皮面具,随后他便与黄延离开这座屋子,关上门扉,也好消去来过的迹象。
两人又使轻功飞掠墙垣与屋顶,径直离开极乐会,回到那一条冷冷清清又举目无人的小巷子,摘下面具,收进袖子里,若无其事地穿过长乐东街。
朱炎风忍不住道:“想不到令达官贵人神魂颠倒的头牌花魁,竟然是男子所扮……”
黄延认真地说起正事:“我们今晚没有白来这一趟,后院里的酒宴兴许是个线索。”
朱炎风想了想,接话道:“城主说,这连环命案像一场游戏。”
黄延答道:“方才那场酒宴,也有几场游戏。”
朱炎风又道:“我把那几个人的样貌都记在了脑子里,尤其是在游戏中胜出的那几个。过些日子再发生命案,死的是他们这几个,就派人来彻查这家烟柳。”
黄延笑答:“你说的,与我想的一样。”
走出人山人海的长乐东街,又走了一段路,黄延突然停下步伐,直直站立着不动,朱炎风见状,不由脱口:“怎么了?难道发现了什么?”
黄延只平静地答道:“觉得脚累,走不动了。”
朱炎风朝左右张望一眼以后,可惜道:“这里似乎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要不你……”
黄延打断他的话,轻轻狡猾一笑:“要不你抱我。”
朱炎风只好如他所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一点也不费尽,迈步往前走时,说:“我抱着你走了一段路就放你下来吧,免得被别人看见,让别人害臊。”
黄延将双臂环过朱炎风的颈项,紧紧挨在朱炎风的身上,勾起唇角答道:“我不在乎。”
朱炎风再度承他所愿:“好吧,我抱着你回到客栈里头我们住的那间房。”
客栈的首楼,正值住客归返的时辰,不论男女,自他二人身侧经过之时,都忍不住回头瞧一瞧他二人,女子会用袖子轻轻遮脸害臊,男子会一边多瞧几眼一边暧昧微笑。朱炎风心里有些紧张,但依旧抱着黄延往前走,小心踏上台阶,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将黄延轻放在屏风后面的寝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