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延又道:“出发以后,我会先去找云盏。”
朱炎风晓得他已经消气,便松了一口气,将他搂紧了一些,轻轻吻了他的太阳穴。
那一天,无砚来到信函中所指的地方,阳清远紧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在这一路上维持着两丈之遥,穿过山林好一会儿,眼看离目的地不太遥远,阳清远忽然停步,对前方的无砚道:“我在这里等你,如果出了什么麻烦事,你就大声叫我。”
无砚没有停步,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阳清远只当这是默许,将背部倚靠在一旁的大树,就地好好歇一下脚。无砚依照邀约信函的内容,来到山间溪流的岸边,对岸的高坡上坐落着一座陈旧的小木屋,他望了望脚下的溪流,几块大大小小的平顶石头自水面突起,将白花花的流水切断半分,也正好可让人通行。
稳稳地踩过这几块石头,无砚便来到小木屋前,张望一眼后扬声叫道:“我已经应邀前来,敢问阁下是否可以现身?”
话音刚落,小木屋的门便应声打开,一名头戴破旧斗笠、用黑布蒙着脸又身穿陈旧棉麻布衣的男子缓缓踏过陈旧而简陋的木板台阶,面貌年龄以及身份都深藏不露。
☆、第98章
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一眼,无砚径直问道:“你是什么人?当真知道当年重伤阳清名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神秘男子侧身向着他,负手答道:“慕容少当家既然不肯相信我,又何必准时前来?”语调根本毫无掩饰傲慢的态度,也根本不想掩饰。
无砚答道:“江湖上的规矩,我不知你的来头,自当要好好确定。”
神秘男子不想多说那些无用的废话,只道:“我只是一个区区山野莽夫,在江湖上没有姓名,慕容少当家可满意了?”
无砚开门见山,问道:“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神秘男子答道:“在说出他的姓名之前,我只问慕容少当家——你对他了解多少?”
无砚立刻道:“我只知道,他是玄岫谷主蓬莱玄君的徒弟!”
神秘男子又问:“那你可知道他是用什么刀剑将阳清名重创?”
无砚不假思索地回答:“长武剑!据说是蓬莱玄君昔日所用之剑。”
神秘男子大笑了几声,随即冷冷道:“长武剑啊,不是重视的亲传弟子绝不会传授此剑……”再一次问道:“你可见过有什么人佩带过与此相似之剑?”
无砚愣了愣,想起最近那一次离开宫都时,回头看到李旋所佩带的长剑,神秘男子瞧见他垂眸思虑,便觉得时机到了,对他说:“他的姓名,我可以现在告诉你,但只怕你不肯相信当年是他下的手。”
无砚干脆道:“痛快地说出他的姓名!”
神秘男子故意卖起关子:“如果我说出了他的姓名,你打算怎么做?”
无砚仍是干脆道:“替阳清名报那一剑之仇!”
神秘男子脱口:“很好!慕容少当家,你要听好了,他的姓名就是——木,子,方,疋。”
李旋?!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真的是他?!
无砚将四个字组合以后暗暗大吃一惊,忙问道:“你如何断定就是他?”
神秘男子冷笑道:“慕容少当家果然够谨慎,我与那个人素来没有恩怨,骗你也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慕容少当家仍是不信,何不亲自问淅雨台掌门薛慕华?”
无砚听罢,便不再说,转身就走,连一句答谢的话也没有留下,而神秘男子亦没有计较他此番态度,待无砚离开以后,冷笑着喃喃:“我如何知道就是他?还不都是阳清名亲口说的!当年在他苏醒以后,我以‘说出凶手的姓名才会继续医治他的身子’威胁他说出了!哈哈哈哈!”
话落,神秘男子便迈步,亦要离开山林,只走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暗器自暗处飞出,向他破空袭来,击中他的右胳膊,他捂住胳膊,低头一瞧,暗器竟是一块小碎石,突然又一块碎石飞来,他立刻躲开了,脚底刚站稳,再度飞来一块碎石,他立刻施展武学,用鞋底逐个挡下了,但背部冷不防被一块碎石重重击中,大叫一声:“什么人!”但四周寂静如常,完全寻不得人的踪影,为防止形迹败露,他立刻仓皇离开。
高坡下方的乔木之间,躲藏着一道人影,正是阳清远,见那名神秘男子逃离,不禁喃喃起来:“奇怪,我只扔了两块,后面那两块是谁扔的?难道这周围还有别人?”不由回头望了望四周。
暗处,身着男儿装扮的伏扎月正得意洋洋,阳清名在胸前交叉着双臂,稍稍凑近她,低声无奈道:“小姐啊,方才你真不该乱出手搅局,若被他发现,你可有解释的对策?”
扎月得意洋洋地答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了!”
阳清名只劝道:“我们该回去了吧。”
扎月回头:“你不关心你的小情人了?如果他去宫里拼了命……”
阳清名垂下双臂,泰然道:“有我弟弟在,他不会就那样送命。”伸出一只手,文雅而恭敬地邀请道:“请吧,小姐。”
扎月立刻迈步穿过林间,阳清名缓缓尾随在她身后。
金凤岛上的小溪流边,生长了一片野生的山樱花树,在二月的春风吹拂了几日以后,枝头渐渐长满了花苞,一簇又一簇,引来了各种山雀。
黄延与朱炎风闲时,漫步在河畔,此时已经是三月,樱花开满枝头,淡淡的花香飘散在微风中,两人抬头望向高枝,朱炎风不由启唇:“这花还挺好看,有点像桃花。”
黄延回道:“花瓣不一样,这花更像桃心。”
朱炎风又说:“和桃花一样,有着相思相爱的颜色。”
黄延回道:“可惜更像失恋时的模样。”
朱炎风微微一笑,可惜了起来:“花开以后,没过几日便都要落下了。”刚刚抬手,便瞧着几片樱花瓣随风经过掌心,一握拳,一松拳,只勉强留住了两三片。他便上前两三步,伸手抓捕樱花瓣,回头再瞧黄延时,只见黄延看着脚下的樱花瓣,鬓发中的一缕银白发缕不经意地随风吹过脸庞,风中又混着樱花瓣。
他便将握着樱花瓣的拳头伸向黄延,然后松开拳头,让樱花瓣在黄延的面前飞舞起来,他则欣赏这番美景。
黄延抬眼,看了看朱炎风,启唇:“我想摘一支花枝回去,可是又觉得,刚带回去是不是就掉落了花瓣。”
朱炎风回道:“花瓣会落下,大概与风有关吧。”
黄延走上前,牵住朱炎风的一只手,与他缓缓往前走,沿着河畔走,这条川流的水面上,满是倒映着樱花枝,清澈如宝镜,让人顿感步入了仙境。
还没有走到山樱花树林的尽头,突然前方眼界朦胧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一团团小白花从天而降,随之空气变得有些寒凉。
朱炎风反应最快,不由道:“等一下,好像下雪了。”
黄延平静地回答:“我知道。这几日断断续续地下了几次小雪,所以我带了伞来。”
朱炎风接过他的伞,撑开伞盖,为他遮挡雪花,但他却是不走了,朱炎风便与他一样,静静地看着小雪花夹带着樱花瓣落下时的绝美风景。
黄延伸手去接风中的雪花与樱花瓣,再看了看掌心,喃喃:“雪非雪花非花……”
朱炎风想了想,接着道:“绵绵纷霏落下。”
黄延侧头瞧他,笑道:“你如果能继续再接两句,便是今日的大诗人。”
朱炎风看着黄延,稍稍抚理了他的鬓发发缕,回道:“纵然玉人眸前……”再瞧了瞧风雪中飞舞的樱花瓣,继续道:“断肠愿做香屑。”
黄延说:“那你便是今日的大诗人了。”
朱炎风回道:“大诗人也要奖赏!”
黄延便凑近朱炎风,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了一个吻。朱炎风好好地收下,另一只手揽住了黄延的细腰。
过了一会儿,朱炎风说:“觉得有些寒凉了,回去吧?”
黄延抬头望向樱花高枝,开出要求:“要回去也行,我至少要带走一支花枝。”
朱炎风便将伞轻轻塞进黄延手中,冒着樱花风雪,大步走到比较近的一棵山樱树下,抬高一只手,干脆又轻松地折下了一支带着积雪的完整的樱花枝,便马上回到黄延的身侧,从黄延手中接过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