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暴露你手艺的时候早就该有心理准备。”吴云墨语重心长地说道,“舒家现在什么情况?方婉柔的美术馆开业在即,她为了寻求转型,肯定还会利用你。”
舒青末从来没有听吴云墨这么正经地分析过书画圈子里的事,他挑了挑眉,看向吴云墨道:“师父,你还知道这些?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对面的骆梓杭随口接话道:“吴师父每天跟那么多买画卖画的人打交道,怎么会不知道。”
“是,”吴云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顺着骆梓杭的话道,“那些老主顾没事就爱跟我闲聊,不想知道也难。”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舒青末咬着饮料吸管问,“任由方婉柔利用我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吴云墨道,“你不主动搞事,来事了也不怕事,能做到这一点就很好。”
舒青末也知道他现在没法跟方婉柔抗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该干什么干什么。”吴云墨道,“小骆他妈妈成名之后送了我那么多画,非要说的话,我现在也很有钱。”
舒青末还很少听到仙风道骨的吴云墨谈钱的事,他觉得好笑,故意道:“早知道我这么折腾干什么,直接等着继承你的遗产就是了。”
吴云墨啪地拍了下舒青末的脑袋,瞪着他道:“没大没小。”
舒青末缩了缩脖子,赶紧认错:“我错了师父。”
吴云墨拿他没辙,继续道:“别太担心以后的事,你还年轻,人生本来就会充满很多变数。”
“可是师父,”舒青末道,“就是未知的变数才让人担心啊。”
“别想那么多。”吴云墨道,“你现在经历的事情,等过个十年、二十年再倒回来看,其实都不是事。”
这句话乍一听很假大空,似乎和其他心灵鸡汤没什么区别,但舒青末却很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曾经经历过非常糟糕的事情,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现在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么一想,舒青末也就释然了,内心顿时通透了不少。
不过就在这时,他意外地接到了市博物馆馆长打来的电话。
大约五分钟后,舒青末从火锅店门口回到座位上,自嘲地对另外两人笑道:“还真是很多变数。”
“怎么了?”骆梓杭问。
“市博物馆决定取消录用我。”舒青末耸了耸肩道,“理由是,大材小用。”
简直就像讽刺一样。
“是姓方的干的吗?”骆梓杭皱眉道。
“不然呢。”舒青末长长地呼了口气,倒也没有太多想法。
幸好他之前一直暗示自己方婉柔不会让他好过,也算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否则他还真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这事。
“靠,这老巫婆还真是有手段。”骆梓杭忿忿不平道,“那你工作怎么办?”
“放心吧,我饿不死。”舒青末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眼神里却闪烁着叛逆的寒光,“大不了去街头卖画。”
“她应该会给你安排些事情做。”吴云墨安慰地拍了拍舒青末的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吴云墨刚说到这里,舒青末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他拿起手机一看,头疼地对吴云墨道:“行了师父,我知道了,您的嘴开过光,别再说了。”
骆梓杭问:“又怎么了?”
舒青末点开消息,看着手机屏幕道:“方婉柔让我周末去参加舒家大宅举办的家宴。”
“鸟她做什么?”骆梓杭咬了口鱼丸,“不去。”
“说是李院长也会参加,很期待见我。”舒青末把手机放回桌子上,苦笑着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去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一顿饭吃得也还是其乐融融。
从火锅店里出来,三人慢悠悠地步行回家。
六月底的日照正是一年之中最长的时候,三人走到美院附近,天空都还蔓延着落日的余霞。
吴云墨拜托了隔壁印章店的罗师傅帮忙看着墨斋,此时罗师傅正躺在店门口的摇椅上,远远地挥着手里的蒲扇朝几人打招呼道:“吃好啦?”
“吃好了,谢了啊老罗。”吴云墨加快步伐走到店门口,又对罗师傅道了几声谢。
和吴云墨告别之后,舒青末和骆梓杭肩并肩朝着旧小区的方向走去。
老街上的熟人时不时会给两人打招呼,舒青末能感到骆梓杭一直欲言又止,但却总是被人打断。
而离开老街后,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美院的学生们吵吵闹闹地开始了夜晚的活动,显然也不适合在这样喧闹的路上说话。
直到走到了小区门口,舒青末还以为两人就要这样各回各家时,骆梓杭却突然停下脚步,叫住了他。
“问你个事。”骆梓杭定在原地,看着舒青末的后脑勺道。
“什么?”舒青末跟着停下脚步,回过上半身对上骆梓杭的视线。
“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跟你表白,所以才把吴师父叫上?”
带着湿气的微风拂过两人的衣角,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秒。
舒青末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一个“是”字里包含了太多含义,骆梓杭抬起头来看着橘红的天空,如释重负地叹道:“我就知道。”
舒青末抿了抿嘴唇,忍不住叫了一声:“骆梓杭。”
两人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早就习惯了直呼对方的姓名。
“你对我来说——”
骆梓杭收回下巴,打断舒青末的话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把我画的画拿给你看吗?”
舒青末被问了个猝不及防,他收起到嘴边的话,摇了摇头。
“我想,等到有一天你夸我画得好了,我就把画当场送给你,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舒青末微微怔住,他从未想过骆梓杭每次把画拿给他看,都是在为表白做准备。
“但是应该永远也没机会了吧。”骆梓杭笑了笑道,“你画得比我好多了,我有自知之明。”
“没有的事。”舒青末皱了皱眉道,“你一直都画得很好。”
“你不用安慰我。”骆梓杭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没事。”
“骆梓杭,”舒青末直直地看着骆梓杭,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你对我来说就是家人,那些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自闭下去,你不知道我有多谢谢——”
舒青末话还未说完,骆梓杭便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骆梓杭拍了拍舒青末的后背,“我还是你的家人,我这马上就要去北京工作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舒青末抿紧了嘴唇,强忍下心里涌上来的伤感,点了点头。
在楼梯间和骆梓杭分开之后,舒青末突然想到阎宗琅说他是个开窍很快的人。
现在看来,这句话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在感情的事上他从来都没有开过窍。
骆梓杭长相帅气性格又好,在学校里有大把人追。但不知是否是两人太过熟悉的缘故,舒青末对骆梓杭一次都没有心动过。
他茫然地想,这或许是他的问题。
或许他心动过,但他不知道那就是心动。
又或许小时候的事剥夺了他部分情感功能,让他没法再对别人心动。
当然,这些都是舒青末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他只是朦胧地意识到,心动好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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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跳
舒家的家宴定在这周周日,名义上是为了答谢前来参加葬礼的朋友,但舒青末心知这是为了公开他的身份。
他也不清楚方婉柔会不会给他设局,不过他的心态就如吴云墨告诫他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些天除了去机场送骆梓杭以外,舒青末就一直待在家里完成欠阎宗琅的那幅《多闻天王持塔图》。
阎宗琅给他的期限是三周时间,正好到七月底。现在因为裱画的事耽搁了一周,无论舒青末再怎么快马加鞭,也没法按时完成。
他估摸着在舒家的家宴上应该能见到阎宗琅,所以打算到时候再跟阎宗琅商量一下交画期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家宴这晚,阎宗琅的确来了舒家大宅,然而舒梦芙始终挽着阎宗琅的胳膊,让他完全没办法靠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