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挡好了。”褚骁说。
白帆如同失了体温的人，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他齿关紧咬，喉头滚动，拼命忍住的泪还是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
褚骁曾经的痛哭是释放了他所有的情绪的嘶吼。
白饭不同，连哭都是克制着的。只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吼……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内里，只有忍受不住了，才从他唇齿间漏出几句□□。
褚骁从来不觉得，白帆会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脆弱，一碰即碎。他不知道是他把白帆想得太过于强大了，还是白帆总是表现得无所畏惧，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白帆正在经历的。
他无法理解白帆的痛苦，哪怕只有十分之一。
俞庆芝的判断没有错，白帆这样的经历注定了他不可能活成一个正常人。他的心里始终留有缺陷。即便埋得再深，用多少谎言做掩饰，都无法磨平家暴带给他的阴影。
一如白帆身上那些不可治愈的疤。
白帆在眼下要面对的是那个让他自己都憎恶害怕的……另一个失控的自己。是那个男人用刀一下又一下刻在他血骨上的悲哀。
白帆近乎绝望的发现，他再怎么装，都只是披着人皮的兽。真实的他和男人一样残暴，他们是同一种人。
不，他比男人更甚。因为男人很怂，总是在害怕，每次将他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就会第一时间逃回船队。
可他没有，他不曾害怕，在那个当下甚至不曾出现过一丝一毫的波动。
“对不起……”白帆失了声，“对不起……”他紧紧攥着褚骁的衣服，呼吸着褚骁的体温，汲取着支撑他的能量。褚骁的衣衫被拽得歪斜，裸露出一小节锁骨。白帆发疯地咬了上去，那是他已经痛到无法承受时，唯一做出的发泄。
可他唇齿都是颤的。
褚骁由着白帆放肆，直到白帆找回呼吸的频率，他才又开口，没有开场白，没有铺陈，单刀直入。
“白帆，你太想保护我了，但我不需要。”他捧起白帆的脸，定定地望着他。“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爱情，应该是一件值得为之雀跃的事，而不是羁绊。
白帆眼睫微颤。
“你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褚骁目光沉沉，“你又在怕什么？你觉得你会有一天失控对我动手？”
“我……我不确定。”白帆的眼神仍有一丝躲避。
“你不会。”褚骁的言语里透出不容置疑的肯定。“如果你的对不起是因为觉得你自己很不堪，那么，大可不必。”
“我不会写小作文，不会用言语哄你，说什么‘很庆幸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你，没关系，我帮你走出来。’这些，我不会。你不必期待。”
“我庆幸的是，”褚骁指尖抵在了白帆心口，“我能压的住。”
白帆的双眸落在了褚骁的指尖。
“我帮不了你。”
在这件事情上，白帆必须要学会控制他自己，旁人无法插手。谁都不是白帆，谁都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谁都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谁都不知道白帆在那一个当下究竟爆发出了怎么样的感情，才会失控发疯。
切肤之痛，只有自己最了解。
“但我可以陪你。”褚骁低声呢喃，另一只手已牢牢握住白帆，“我抓紧了。”
白帆回握。
褚骁咬了一颗糖在齿间，他温热的手掌抵在白帆的后颈微微用力，同那人接吻的同时将糖渡了过去。
吻很短，很甜，却让白帆觉得这个吻很好。
带着让他劫后余生的温柔。
“可以去吃饭了吗？”
“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41章
他们去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冒菜馆，老板娘见他们两一副逃难的狼狈样子也不惊，问了一句“又打架了？”就继续手上记账的活。
褚骁尴尬地点了下头，火速拿了一些吃的。
老板娘开出一张单子，朝后厨中气十足地吼道：“不要辣！”说完，又对着褚骁道，“六十五块八，够钱吗？不够给六十。”
褚骁拿出手机扫码，乖乖付了六十五块八，获得老板娘的一个白眼和赠送的两瓶豆奶。
“楼上去。”老板娘把号牌拍在褚骁面前，又开了抽屉翻出了一包东西扔给褚骁，“收拾干净了，别吓着我其他客人。”
褚骁从善如流地带着白帆上了楼。
“你和老板娘熟？”白帆疑惑。上次来老板娘没在，他也没发现原来褚骁和这里的老板娘这么熟络。
“董硕熟。”褚骁从塑料袋里拿出酒精棉和纱布，推着白帆进了楼上的厕所。逼仄简陋的空间里，褚骁握着白帆的腕子，把他惨不忍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那水冰凉刺骨，激得白帆打了个寒颤。
“以前我们去完道馆，董硕必来吃上一顿。”
白帆的血已经冻在了皮肤上，褚骁毫不手软地用指甲抠下那些血块，搓掉残留的血迹，白帆的手背一下变得通红。
“练习的时候多少会受点伤，老板娘就以为我们老打架。”褚骁道，“久而久之，就见怪不怪了。老板娘看着凶悍，但对我们很好。”他托着白帆的伤手，用牙咬开了一包酒精棉，“这些……都是她帮我们备着的。”
擦完了手背，便是掌心。
褚骁扯不下去老板娘了，用指尖小心地拂过白的掌心里的那道口子，“这么深，还怎么接单？”
白帆用另一只手贴了贴褚骁肿起来的脸道：“没事，之前赚的够下个月花了。”
褚骁从喉口模糊地“嗯”了一声。他下手不似之前那么重，但白帆的五指还是不自禁地一蜷。褚骁低下头，在他掌心吹气，吹散酒精带来的刺痛。
褚骁用纱布替白帆包扎好，再去处理他胳膊上的伤。衬衣和血都粘在了一起，得直接撕开，褚骁声音比之前还冷硬，“会很痛。”
“嗯。”白帆安抚地揉了揉褚骁的发，“我忍得住。”
褚骁做事从来都不犹豫，原本凝住的伤口，又撕裂又开始往外冒血。褚骁拿了块纱布，摁在伤口上。白帆痛得血色褪尽，前倾着靠在褚骁身上微喘，“小少爷，你下手够狠。”
“过誉。”
换了三次纱布，血才堪堪止住，褚骁将脏血擦掉。白帆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刘海，他靠着褚骁，带着点求饶地握住褚骁的腕子，眼都有些睁不开地眯着道：“让我先缓缓。”
“这里的味道很好闻？让你流连忘返？”
白帆低低笑了两声。
“喂！”
白帆应声抬头，那人的吻就落了下来。
这人同他接吻都睁着眼，挑着眉毛，带着股“你敢咬我试试”的威胁。酒精带给伤口的痛，白帆愣是给生抗了，齿关都不敢用力。褚骁舔着唇，满意地轻点了下头，看来电视剧里的方法虽然土，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
“咚咚咚”剧烈的敲门声让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在里面绣花呢！？”老板娘的声音既彪悍又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东北大碴子味，“再不出来吃就凉了！赶紧滚出来！”说完，踩着似有几吨重的脚步下楼了。
白帆和褚骁相视一眼，两个人都松了口气似的重新开始呼吸，而后笑了出来。包扎好伤口后，逃也似的冲出了厕所。
褚骁吃东西的时候，永远都不说话。
白帆就笑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等他吃完，白帆才问：“褚骁，过完年，你就成年了吧？”
褚骁撩动眼皮，波澜不惊地答道：“看来，你很着急想要对我做点什么。”
“也……没有很着急。”白帆尴尬地挠了挠眼角，“但我的确有很多想对你做的。”
“欧？”褚骁撑着下巴，睨着白帆，眼睛在笑眼神却在挑衅，“那请问，大哥哥，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我……”白帆嗓子有些冒烟，他克制地闭上眼不敢再看褚骁的脸，“骁爷，你再这样说话……我就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了。你知道我发起疯来……”
褚骁讪讪一笑，“你可以试试。你想对我做的，我未必不想对你做。”
白帆呛咳起来。
褚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话题我们还要继续吗？讨论一下谁上谁下？”
白帆举起双手以证清白地解释道：“我只是想陪你成年……在高考之前，我……我尽量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