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行行好。”白帆道，“你那泛红的脖子……实在对我是种考验……”
“……”褚骁手指一僵，脸上依旧冷得凝出冰渣子，两耳却红了个透。
真他妈的！
医院虽然离白帆家不远，但是公交却是要绕一个大圈子，再加上高峰堵车，雨天路滑等因素，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要花将近四十分钟。
暖烘烘的左摇右晃的车厢让人昏昏欲睡。
褚骁又在玩他的益智游戏，白帆在旁也不打扰，索性闭上眼假寐。褚骁把那人的脑袋往自己肩上一压，“睡。”
白帆就缩着身子，头抵在褚骁的颈肩，重新闭上了眼，“男朋友，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手机号。”
褚骁指尖顿了顿，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你那天是想出院做什么？”
“拿手机，给你打电话。”
褚骁嘴角上扬，却还是忍不住骂了句，“傻逼吗？”
白帆吸了吸鼻子，闻到的全是自己围巾上鸟牌洗衣皂的味道，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下次是要多过两次水。”
褚骁呵呵一笑。
他不是个爱戴围巾戴手套的人，更别说穿什么高龄毛衣了，简直要命。所以一到冬天，脖子和手总是最遭罪。白帆的围巾实在称不上是有多舒服，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扎人，洗衣皂的味道被风带着吹起来的时候，简直上头。
却意外的让褚骁感觉到心安。
褚骁这才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那么玄妙的事情。
“就送我到这里吧。”
褚骁没有吱声。
白帆在褚骁的发上捋了两下，“没事，他不在家。但我也不想你靠近我那……”
褚骁点了点头，并不纠结于上楼还是不上楼的问题。只是有件事他还想问一问，“你那次为什么会把我带回去？”
白帆低头苦笑，他自己也很难解释。那间屋子是他最为恐惧的地方，是他心里最脏的地方，他本不应该让任何一个人踏足，不应该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偏偏……褚骁阴差阳错打破了这一切。将藏在伪装表面下的白帆，拉回了这个人世间。那一个吵吵嚷嚷充满了泡面味道的下午，成了这些年在那破旧房子里唯一有颜色的画面。
“后悔过么？”
“不曾。”白帆道，“只是现在不同了，我不敢赌。”
褚骁当然懂，所以他走得也十分干脆。既然他现在是白帆的软肋，那么他就不会轻易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想成为日后扎进白帆心口的那把刀。
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缠绵悱恻，如果一定要定义那一种蔓延在他们之间的情愫，想来应该会是另外两个字。
共战。
白帆打开家门，一股阴冷的潮气带着股酒臭，夹着霉味扑面而来。那人在上次打伤他之后，跌跌撞撞地逃回船上去了，这个家已经整整两周无人打扫。
地上还留着一小滩血迹，是他吐出的血。他的手机就躺在血迹边上，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沙发旁的落地灯还开着，暖色灯光下倒着好几个酒瓶。
移位了的餐桌上，一碗发霉了的泡面，一杯变质了的饮料，洒出来的面汤已浸入了木头的纹理，成了一滩擦不掉的污迹。
白帆将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换洗。他像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每次那个人回来，他都会在这个行李包内放入新的衣服。
他将摔倒的椅子扶起，餐桌归位，将家里里外都打扫了一遍，换了新的床单被子，然后去洗了个热水澡。他的身上还有许多淤青没有化去，青一块紫一块，结痂的地方都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新的粉色皮肉和陈年的疤交错着，盘踞在这具年轻劲瘦的身体上。
将近九点，他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顺便给褚骁发了个消息，提醒他记得吃饭。
对话框那头的人果不其然爆了句粗口：卧槽！你吃了没？
白帆无奈地摇了摇头：吃了。他都能想象褚骁收到微信时候的表情，应该是眉心略微锁紧了，一张脸跟冻上了似的凝着，瘦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急点，摁得比平时要重许多。
铃声响起，是老陆的电话。
“我的哥啊！您可总算是接电话了……”老陆的哀嚎总是在电话接通的刹那就能传过来，“月底比赛，你这又是给我玩哪门子失踪？”
“我住院了，刚出来。比赛的事，可能……对不起了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事没事，你也就是个替补，缺你一个不缺。”老陆纯电竞直男，安慰人的方式，比不安慰还惨。
老陆兀自尴尬地笑着给自己打圆场，“来看比赛不？看看哥怎么吊打后起之秀！”
“好啊。”
“那行，回头给你搞张票。”
“两张。”白帆道，“我还想带个人去。”
十一点半，白帆做完了两套卷子，那是褚骁之前给他送过来的。那人把自己的试卷也夹了进去，上面还用红笔认真写着答案，标注了一些解题思路和重点，想来褚骁已经是很努力在听课了。
虽然翻过试卷，那人的字就开始发抖发飘，显然是困得写出了火星文。
白帆好笑地把卷子收好，塞进包里。
褚骁的微信在十二点前敲了进来，简短的三个字——明天见。
稀松平常的三个字，或许只是一句单纯的寒暄，但当白帆在同样的三个字后又加了三个字，这句话在褚骁眼里便成了一句拨动他心弦的情话。
白帆：明天见，男朋友。
是对明天带着一种期许，是彼此之间的一种许诺。
“白帆！”张天翼大老远就叫喊着跑过来，“你终于回来了？”自从跟班长表了白，张天翼每天都神采飞扬，精力无限。
“你回来可真是太好了，我有好多学习上的问题想要问一问你。”说着还压低了声音，“你还不知道吧，我给班长表白了！班长说……如果我能跟她考同一所大学，就跟我谈恋爱！所以……白帆，你可要拉兄弟一把……”
褚骁拉着张天翼的书包，把他从白帆身边拉走。
“谁特么拉老子……”张天翼回头看到褚骁在冲他笑着挑眉，膝窝立马就软了，一缩脑袋道，“骁……骁爷，来……来这么早呢？”
白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找班长给你补课？”
张天翼一拍自己的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为什么不让班长给我补补课呢？这样不仅能提高成绩，还能跟班长多待一会儿，增进增进感情。我傻了……我真他妈的傻了！”说完，转身握住了白帆的手，激动地上下晃着，“兄弟，我发现你每次都能点醒梦中人！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
白帆忍不住放声笑出来。
褚骁给这两个人送了四个字——“妈的智障。”
“骁爷。”白帆边理桌肚里的一堆试卷，边说道，“你愿不愿意每天多和我待一会儿？”
褚骁疑惑地看向白帆。
白帆打开了手里一张被揉烂过的试卷，那是褚骁上次考了48分的数学试卷，白帆帮他写了标答，但忘了还给褚骁。
褚骁眉心紧皱，脸色秒黑。
白帆哭笑不得地哄道，“就当是给我个机会？”他凑到褚骁耳边，轻声说，“我缺爱，想每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安静的多待一会儿。”
褚骁沉默了半晌才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白帆剥了颗糖，送进了褚骁的掌心里，“对了，昨天老陆给我来了电话，年底最后一天有比赛，问我去不去。”
褚骁想了想，才记起老陆是谁。
“我要了两张票。”白帆道，“小哥哥，一起看比赛跨年吗？”
褚骁挑眉反问，“不然，你还想带谁？”
白帆微微一笑，闭了嘴。
俞庆芝风风火火的踩着点冲进教室，冲他们点了个头打招呼，一句话都还没捞着说，蒋老师就跟着进了教室。
“同学们注意一下，马上就要元旦了，新的一年要来了，也就意味着你们正式进入了高考的档期。一月我们有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区联考，这次考试的重要性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希望大家严阵以待。那么随着区联考而来的，就是填志愿。最后一件事，联考之后我们会开一次家长会，时间应该就在一月底。”
蒋老师说的很是平淡，就像是在布置作业，安排行程那样无关痛痒，但这一番话却是让每个人都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