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与郝婆婆寒暄的时候,沈清澄突然开口:“郝婆婆,最近后背疼吗?”
“老毛病了,时不时疼一下,就是这几日厉害些。”郝婆婆有些惊讶地问向沈清澄:“女娃娃是学医的?”
“与家里长辈学过点中医皮毛。”看面相与中医的望诊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沈清澄在见到郝婆婆第一眼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眼球发黄,眼红多丝,颧骨高竖泛土色,鼻脊露骨,定主阴虚肝有病。
而且听郝婆婆的描述,病情已然是加重了。沈清澄心头一紧:“婆婆,有让家人带你去检查吗?”
郝婆婆摇摇头:“老婆子命不好,儿子早逝,媳妇嫌村里太苦跑了,就留下个小孙子。小家伙倒是争气,前几年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大城市里打拼着。要是让小孙子特地回来跑一趟,这又是请假又是花钱的,多划不来。”
沈清澄倒是没料想到这一层:“但也不能生着病不去看呐。”
“我这病不碍事,去村里的卫生所开点药就好。”郝婆婆笑笑,伸手摸了摸沈清澄的发顶:“女娃娃有心,是有福报之人。”
沈清澄做为外人,也不方便再多言什么,只是偷偷地去找了导演,问他能不能请个专业点的医生来给郝婆婆瞧一瞧,导演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可沈清澄还是觉得隐约有着不安。就在她和周家兄弟上房顶铺防水卷的时候,就听到了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随后就是宋明言和慕晚晝的呼喊、求救。
“郝婆婆,你怎么样了?” “快来人!”
沈清澄顺着□□爬了一半就往下跳,进了屋就看见郝婆婆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送镇……不,送县医院!”
抢救室的门开开合合,沈清澄临窗而立,目色颓然。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的天空已经擦黑,仿佛有大雨将至。
导演走到沈清澄的身旁,递给她一张纸片:“村长给我的,说是挺久没联系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通。”
纸片上是一个手机号,号码的主人叫郝英杰。
沈清澄攥紧纸片,转头看向抢救室,眼眶通红:“郝婆婆,一定要坚持下来。”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其余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等在医院的停车场里。
“我怎么觉得小五有些不对劲?”不止夏竹音,大家都察觉到这一路上沈清澄的默然和紧张。
慕晚晝抚摸着沈清澄送她的兔子香囊,垂眸轻言:“清澄应该是想起了她的姥姥。”
纪老太太听闻沈清澄要组乐队出道的时候,还说一定要找个时间去现场看她演出,可谁知,世事无常。
“起初大家都以为纪家奶奶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后来才知道是全身器官衰竭。”慕晚晝回想起那时纪老太太躺在床上时的情形和清醒时的嘱咐,眸中泛起水光:“纪家奶奶怕打扰清澄排练,瞒着家里一个都不让说。她走的那天,正好是Bliss出道的日子……清澄回来后在灵堂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一直到现在,她都怀揣着对纪家奶奶的愧疚,没有原谅自己……”
宋明言张了张口,却未能说出一个字。周家两兄弟也是沉默不语。
唯独夏竹音哽咽道:“难怪那天一下台,小五就把自己锁在化妆室里哭,后来庆功宴也没去……也难怪,她宁愿被粉丝说不合群,也从不和我们一起庆祝出道纪念日……”
请假
大雨如期而至,细密的雨滴从天空倾泻而下,四周泛起如云如烟的水雾,让人看不真切。
药劲过后,郝婆婆醒来发现房间内一片雪白,才意识到自己被送进了医院。而那个对她望诊问病的女娃娃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沉思。
“娃娃,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听到郝婆婆的声音,沈清澄从回忆里抽身而出:“婆婆,你怎么样了?”
郝婆婆伸着打点滴的手,抚在沈清澄的手背上:“好多了。娃娃,老婆子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吗?”
手掌因常年劳作而产生的茧子触及细腻的肌肤,像是砂砾揉进了心里。在走向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时,老人家总是要比年轻人更从容。沈清澄哪会猜不到郝婆婆想说什么,但她还是选择尊重郝婆婆的意愿:“婆婆,您说。”
郝婆婆笑着眯了眯眼:“好娃娃,等打完吊针咱们就回家吧。你们明天不是还要给老婆子过生日吗?咱就热热闹闹的过,啥都别想了。”
“好。”沈清澄答应了下来:“那婆婆您再睡会儿,我去找一下医生。”刚走出病房,原本躲在楼梯口抽烟的导演立刻掐了烟快步而来。
“怎么样了?”
沈清澄掩上房门:“婆婆想回家,而且明天的生日宴照旧。”
“这不难办。”导演也没想到原本是件开开心心的事,到头来却这般无常:“我会让节目组一起帮忙。”
摸到口袋里已经蜷成一团的纸张,还有拨通未果的电话,沈清澄做出了一个决定:“导演,我想请个假,明天晚上生日宴前一定回来。”
导演大概是猜到了沈清澄想做什么,有些犯难道:“能不能找到人我们暂且不说。如果你缺席录制,等下一期节目播出的时候,观众会怎么想?”
对沈清澄来说,她进圈本就是因为喜欢唱歌,对于人气什么的从未看重过,更何况现在她只是个普通人:“就我个人而言,没有太大影响。但如果您觉得会影响节目的口碑和收视率的话,我可以赔付违约金。”
“不不不……我不是个意思。”导演只是考虑到沈清澄第一期积攒了不少人气,第二期如果缺席录制的话,会引起观众不满,毕竟郝婆婆的事也不能放到节目里公之于众。
沈清澄正色道:“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
事不宜迟,导演与其他嘉宾商量、得到统一的答复后,宋明言和夏竹音就立刻上楼替换了沈清澄,继续陪着郝婆婆家长里短的聊着,打发挂针的时间。
慕晚晝抱着慕星辰站在医院大门口的岗亭处陪沈清澄等车,小家伙这回倒是没有吵嚷着要沈清澄抱,而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慕晚晝的怀里,时不时偷看沈清澄几眼。
“星星,怎么了?”沈清澄这一天光是忙着买建材和担心郝婆婆的事,几乎没能顾上慕星辰。
慕星辰瘪了瘪嘴,想要撒娇但又想着慕晚晝嘱咐过的话:“漂亮姐姐记得早点回来,星星会想你的。”
听闻小家伙的话,沈清澄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嗯,我办完事情就回来。星星乖,记得听妈妈的话。”
伴随着刹车声响,一辆黑色小轿车稳当地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周维宇从副驾驶上下来,连伞都没打,直接跑了过来:“都跟师傅说好了,他会把你送到市里的机场,不过看这天气山路不好走。安全起见,我让司机绕一圈走公路,只是到那儿估计得七八点了。”
“我们刚才在找车的时候还给你买了点水和面包……”周维阳紧跟着从后门下了车:“找人要紧,但也不能不吃饭。”
沈清澄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两大男孩考虑得也很是周全:“真是麻烦你们了。”
“一个节目组就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周维宇咧嘴笑笑:“更何况,你还是我偶像呢。”
周维阳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行了,别唠了,赶紧让清澄出发吧。”
“路上小心,郝婆婆这边有我们和节目组照顾,你就放心吧。”慕晚晝知道以沈家和纪家能力要找个人并不难,所以沈清澄不会徒劳而返。只是她的心里仍旧放不下郝婆婆。
正因经历过那一段日子,所以沈清澄知道慕晚晝懂她:“那就拜托了。”
很快车子在磅礴大雨中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周维宇敛起了笑意,面露担忧:“真的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吗?”
“这是她的自我救赎,我们爱莫能助。”慕晚晝轻声一叹,她希望沈清澄可以就此得到解脱,不再被愧疚所缚。
沈清澄还未出生前,纪家两老就搬回了临安的老宅。又加上沈清澄幼时情况特殊、纪老爷子病故、纪老太太被接回京江,这一桩桩事情发生后,临安就很少再被纪家人提及了。之后,纪老太太就在京江同沈家二老照看沈清澄,一直到她出国留学才又回到临安。用纪老太太的话来说,落叶总是要归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