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澄站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把业内前辈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成就和奖项对一个演员来说重要吗?毋庸置疑。这是对演员自身能力的肯定,也是对她所有付出的褒奖。
这一刻,沈清澄动摇了。
“聊聊?”沈时熙在楼梯口拦下了正要回放映厅的沈清澄。作为宁乐的好友,他也受邀出席了今天的点映。不得不说,比起样片中那场独角戏的不俗表现,完整影片里所有人物和剧情的相辅相成,让慕晚晝的表演更加惊艳夺目。而沈清澄和慕晚晝吵的这一架,在左舒凡提出要拍《无罪》时,沈时熙就早有预见。
沈清澄跟着沈时熙下了楼。好在学生们都已经放了假,所以校园里空空荡荡的,他们两兄妹走一块也就不会引起围观和热议。
“三哥,不妨直言。”沈清澄选了一处长椅坐下。猜都不用猜,沈时熙找她无外乎是给慕晚晝来当说客的。
“幺儿,如果我把《无罪》即将开拍的消息透露出去,就光这个本子而言,你说会吸引多少关注和投资?”沈时熙逆光而立,低眸看向沈清澄:“小凡,也是新昼的股东之一,这还是当初你允她的。”
本以为沈时熙的说辞会与方才那些前辈的聊天内容大致相同,孰料他居然站在了公司的立场。
“幺儿,你的本心是什么?”
随之而来的发问更是直中沈清澄的要害。
各位大咖的一致好评以及看好她折桂金翼的表态也没能让慕晚晝多生几分喜悦:“小梁,你看见清澄了吗?”
梁璐摇摇头:“电影结束后清澄姐好像就走了。”
“走了吗……”失落感席卷而来,像是要把慕晚晝吞噬殆尽。
沈清澄与沈时熙分别后又回到了放映厅。在看见慕晚晝失神的刹那,她的心口处就像是被细针扎过,刺疼难耐:“回家吗?”
“阿澄……”慕晚晝向沈清澄快步走去,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掌心所覆之处,一片冰凉。
沈清澄不得不承认沈时熙的话将她一击击溃。所以,她还是做出了最终决定:“我同意《无罪》的拍摄。”
“为什么?”面对爱人的退让,慕晚晝却是难以欢喜起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沈清澄经历过怎样的思想斗争,她不得而知。但慕晚晝唯一能确定的是,沈清澄所承受的痛苦远比她要来得更甚。
“因为,我不能忘了我的本心。”
沈清澄的铺路谋划,归根结底是为了慕晚晝。既是如此,那她又为何要执拗下去。
“晚晝,你就是我的本心。”
除夕
和解后,心中大石落了地的沈清澄当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慕晚晝原以为她是因情绪过度变化而导致的。可这一连几日都不见退烧,人也整天昏昏沉沉的,放心不下的慕晚晝请了纪不言来家里诊断,才知道沈清澄是受寒患了肺炎。
“咳咳咳……”沈清澄和衣半躺在床上,今日是除夕,但室外和楼下的热闹与她无关。
慕晚晝端着碗推门而进,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是难受?这是爸给你炖的冰糖雪梨。说过年了,让你也换换口味。”虽然在纪不言用过药后,沈清澄就退了烧,但是咳嗽始终不见好。为了不让症状加剧,这几日沈清澄吃得十分清淡,堪比她受伤的那段日子。
“替我谢谢爸。”沈清澄从慕晚晝手里接过白瓷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雪梨的清甜滋润了嗓子,倒是舒适了不少。
见床头柜和床上摆放着十来个文件夹,慕晚晝便有了一丝愠恼:“沈总,都过年了还不给自己放两天假?”
沈清澄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悦,无奈笑笑:“要是新昼的,我也就不看了,这些是大哥刚才拿来的。”
慕晚晝这才发现所有的文件夹上都印有“盛达集团”的字样:“你不是说盛达由大哥全权负责吗?”
“的确。”沈清澄点了点头:“但就我的持股份额而言,各分公司新一年的经营计划还是需要我再过目一遍。”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慕晚晝说着便把所有的文件夹都给收拾了起来,然后拿去了隔壁书房。
在楼梯口候着的慕星辰趁着慕晚晝不注意悄悄地溜进了房间。沈清澄被确诊是肺炎后,怕传染到孩子,就搬回了沈家住。小家伙这一连好几天没有沈清澄陪在身边,心里也是想念的不行。
沈清澄见慕星辰趴在床边,忙带起口罩:“宝贝,你怎么来了?”
“妈咪,给。”慕星辰把藏在口袋里的两颗牛奶糖放到了沈清澄的手里:“药药苦,吃糖。”
要不是自己还生着病,沈清澄此刻只想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亲一口。说到底还是闺女贴心,没白疼:“谢谢宝贝。”
慕星辰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唇边:“嘘,不告诉妈妈。”
沈清澄笑弯了眼:“嗯,我们不告诉妈妈。”
“不告诉我什么?”慕晚晝回到房间,就见一大一小在密谋着什么。也不用多猜,大抵是自己不会应允的事:“星星乖,让妈咪好好休息。”
慕星辰恋恋不舍地看了沈清澄好几眼,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往门口走去。沈清澄怕慕晚晝发现牛奶糖后要责怪慕星辰不懂事,于是偷偷地塞到了枕头下面。眼尖的慕晚晝哪能没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但想着大朋友和小朋友之间的约定,自己还是不要点破的好。
没一会儿,纪不言提着医疗箱敲开了门:“方便吗?”
“方便,不言哥请进吧。”慕晚晝起身给纪不言让了座位,又与他说起这几日的情况:“热度没有再反复,就是一直咳嗽。”
纪不言取出听诊器,听了听沈清澄的肺部杂音:“我今天带了另一种药。先试试,如果仍是没有缓解,就再输几天液。”
沈清澄指着手背上被注射针扎出来的淤青:“不言哥,能放我一马吗?”
“不能,得听医生的话才能好得快。”纪不言这个名字还真是对不起他的怼人功力:“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不是吗?”
沈清澄哑口无言。当时请纪不言来断诊时,见她病势汹汹,便问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又或是吹了冷风的。无奈之下,沈清澄只能道出自己在院子里坐了一宿的事,慕晚晝听了当场就给气哭了。
纪不言收起听诊器,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对了,晚晝你的报告出来了。”
密封的牛皮纸袋里是慕晚晝的心理评估报告。沈清澄做出了退让,那她也应该给予她一份心安。所以,慕晚晝请纪不言找了几位业内专家对她进行了一次评估测试。
“阿澄,你来拆吧。”
沈清澄并没有伸手,她知晓慕晚晝的意思:“不用了,我相信你。”
信她作为一个演员所拥有的专业能力,也信她作为爱人不会让自己过度担忧。
对于沈清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满心爱意,慕晚晝只觉得眼眶发热。好在顾如溪的电话来得巧,她才没在沈清澄和纪不言的面前哭出来。
待慕晚晝把门合上后,纪不言皱着眉头道:“你的报告也出来了。”
之前生日时,纪不言说的那份礼物着实让沈清澄心动。于是上次输液结束后,她就在纪不言的安排下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见他神情严肃,沈清澄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样?”
“心肌受损,多半是因这次肺炎引起的。”纪不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一天两次,每次两粒。等炎症消退后再做一次检查。”
沈清澄捏着小药瓶,她现在可是深刻地体会到了“No zuo no die”的含义:“不要告诉晚晝和我爸妈。”
“以我的职业操守保证。”纪不言把医疗箱收拾好后,慕晚晝也刚好挂了电话进屋:“让她多休息,如果咳嗽一直持续就给我打电话。”
慕晚晝点头应下。送纪不言出门的时候,她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哪些食物不会影响药效和加剧现有的症状,想着也该让沈清澄吃点有味道的东西了。
“不言哥说了让你好好休息,这刚走你就玩上手机了?”慕晚晝一转头就见沈清澄拿着手机在笑,而且笑得还有点猥琐。
“竹音姐约我年初三看《入世》。”沈清澄回复完消息后,抬头看向慕晚晝:“我猜猜,如溪姐是不是也约你看电影,而且同样是年初三,在越洋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