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陆氏十万分在意公襄震这儿子,故此超常发挥?人在心念特别坚定的时候,行事异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帝这么想着,看公襄震的目光就额外柔和了几分,随口搪塞两句安抚住他,就让人去请王妃。
刚刚在摄政王跟前,府里的人约莫还不知道小王爷将亲娘给卖了,说是王妃刚刚为王爷太过伤心,昏厥过去,去往后头了。
淳嘉便道:“问问婶母是否醒来,若是醒来,告诉她不必担心,震弟在朕这儿。”
说是这么说,皇帝其实没指望看到陆氏活着过来。
这人既然下这样的狠心就为了儿子,很可能这会儿已经自己了断了,当然,大概率会留下一封遗书,解释自己毒害摄政王的缘故,顺便撇清公襄震。
皇帝所以做好了迎接噩耗以及安抚公襄震的准备。
受命的宫人匆匆而去,尚未带回消息,前头却又来了禀告,是摄政王的下人来请示少主:“零山先生来了,说是来看望王爷的。”
零山先生韦长空这两年一直是王府的贵客,出入并无禁忌。
但前些日子他接受了淳嘉给予的官职,也离开王府别院去了皇帝赏赐的宅子,跟摄政王这边的关系,毕竟有了隔阂。
故此如今前来求见,下人也不敢立刻放行。
公襄震这会儿还没回神,闻言求助的看向淳嘉。
淳嘉和颜悦色的抚慰了几句,转头就让人请韦长空。
毕竟他是个宽厚的皇帝,人家数年宾主,还是公襄震的老师,最重要的是,摄政王都快死了,韦长空过来看望,没准还能顺便吊个唁,犯不着拦着,显得他多小气事小,别到时候叫人怀疑摄政王的死是淳嘉做的。
皇帝虽然希望摄政王早点凉,可这次他真心无辜好吧,怎么肯为些许小事平白落下罪名?
第148章 益王
片刻后,韦长空与内侍一前一后出现在淳嘉面前。
内侍后一步进来,见着韦长空在,就没说话,而是移动脚步,去了旁边侍立。
“你不是要看王叔?”淳嘉见状,便吩咐道,“这就去罢,震弟在这儿,朕陪着他。”
韦长空道了声谢,行了礼,也就出去了。
皇帝这才问:“人呢?”
“陛下,王妃娘娘不肯开门,只同奴婢说,陛下的意思她明白。”内侍不明所以,道,“尔后塞了这封信出来给奴婢,说是给陛下的。”
他有点儿担心,会因为没能带来陆氏招致淳嘉的震怒。
但没办法,这儿毕竟是摄政王的别院,陆氏不肯开门,淳嘉也没确切表态要治罪,他怎么敢公然对王妃不敬?
“信?”淳嘉挑了挑眉,待雁引检查过了没问题,便接到了手里,只一看,他脸色顿时就阴沉下去!
就今日来别院这边的经历,皇帝对于陆氏不肯过来见面,只留了封信,并不意外。
在他想来,这信里约莫就是托孤之语,顶多加点儿求情跟解释之类。
谁知道陆氏开口就是:“陛下嘱咐之事,妾悉已完成,妾自知罪孽深重,别无所求,唯膝下亲子震儿……”
下面淳嘉直接没看,转头吩咐雁引,“你打发几个人去请王妃过来。”
然而这一批人去了后头,却发现陆氏已经饮下鸩毒。
尸身尚有余温,气息却已全无。
公襄震刚刚被亲娘谋害亲爹给刺激的不轻,再听到这消息,当场晕了过去。
淳嘉面色铁青,打着追查陆氏谋害摄政王动机的旗号,紧急调了皇城司到场,将别院内外,尤其是陆氏的住处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最终却只在陆氏妆台里找到了一瓶毒药,以及日常伺候陆氏的丫鬟,基本上都在后头悬梁,太医检查的结果是,这些人自尽的时间跟陆氏服毒差不多,应该是主仆一块儿动身上路。
确认除了自己手里这封信,再没有其他不该有的东西,皇帝略松口气,他是绝对不能落下谋害王叔的罪名的。
嫡亲叔侄,做侄子的杀害叔叔,顶多被议论几句,私下里落个暴君、容不下亲族的名声,但淳嘉不是神宗骨血,他亲政以来,扶持他上台的岳家纪氏、嗣母纪晟先后凉凉,这时候如果摄政王的死也跟他扯上关系,受到的攻讦可想而知!
最关键的是……
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做的!
摄政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人把手伸到继妃身边?
当初叔侄私下合谋对付纪氏的时候,尽管摄政王在淳嘉的要求下,交还了部分皇城司,但关系到自己府里的安危的人手,可是从来没让淳嘉沾染半分的!
这位王叔毕竟执掌皇城司多年,就算手段城府不如皇帝,淳嘉也不会小觑了他对于自家府邸的掌控。
是以淳嘉就没想过在摄政王的后宅做手脚。
他虽然贵为天子,随着权力步步回收,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财力逐渐强过了摄政王,但毕竟亲政迄今才五年,积累有限,可不想派人给摄政王府埋钉子的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摄政王抓到把柄反过来为难他。
反正在淳嘉的计划里,只要他稳打稳扎,有大义名分在身,逐渐瓦解了顾家对定北军的掌控……剩下来一些政治手段足够让摄政王凉凉了。
本来摄政王后继无人就已经遮掩不住颓然之势,何必还要用鬼蜮伎俩,增加自己名誉折损的风险?
结果现在倒是有意思了……这是谁这样大的胆子,冒充自己忽悠了陆氏?
还是,陆氏其实是被杀的,有人打着她遗书的幌子,试图误导天子?
淳嘉想到内侍说,之前并没有看到陆氏的面,只隔着门说了几句话,拿了信就走的,微微眯眼。
……行宫这边晚了半日才听到消息,这时候摄政王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虚弱的不行,话都没力气说,只能听着淳嘉说给他听。
公襄若寄这会儿什么心情且不提,总之他没一会儿就又晕了过去。
是虚弱还是被气晕的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期间他手底下的一些人赶过去探望,但稀稀落落的没多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本来这两年很多支持他的人就开始动摇了,这次摄政王看着都要不行了,天子还做着好侄子的样子就在旁边守着,这会儿谁过去探望,这不是等着天子日后算账么?
除非是实在讲究忠义,又或者是没法洗白的部分旧部,其他人心存疑虑,都没敢出头。
这种情况让淳嘉心情好了点。
继纪氏这座大山垮台后,朝中又一派,也是最棘手的一派,也要树倒猢狲散了。
如此距离他真正御极宇内,自然大大跨出了一步。
皇帝傍晚的时候才离开,走之前还专门将太医留下,说是给摄政王备着,虽然太医再三表示回天无力,但至少尽人事听天命嘛。
才因为亲娘没了晕过去的公襄震,才醒过来就听到了亲爹快不行的噩耗,差点再次晕厥。
他被左右掐着人中喂着安神汤,极勉强的送淳嘉,一路上甚至下意识想去拉住淳嘉的袖子。
毕竟这会儿别院能主事的人,就剩他一个了。
从出生就被深藏内院,连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都没有的公襄震,非常害怕。
“朕不便在这里过夜。”淳嘉看着可怜,最终说道,“你大哥的事儿你知道么?”
公襄震红着眼眶微微点头。
皇帝就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由不得你兄嫂不出面。只是他们素来低调,可能还不知道。这样吧,朕让人唤他们过来。”
他派人去喊,公襄霄不愿意来也不行。
如此掌灯时分,公襄霄与殷女萝匆匆赶到,得知大概经过之后,殷女萝也还罢了,她只是儿媳妇,同摄政王、元妃、继妃都没什么感情,此刻面色严肃,泰半是考虑这事儿会对自己小夫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公襄霄却是撩袍就给了公襄震一脚,将毫无防备的兄弟差点踹下了回廊。
左右见状赶紧去扶,殷女萝也吓了一跳,慌忙拉住还想动手的丈夫:“夫君节哀!莫不是伤心太过糊涂了?那可是弟弟啊!”
知道你不喜欢公襄震也不喜欢他娘,可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同父异母亲弟弟动手合适吗?
尤其公襄震才十岁!
公襄霄双目赤红,一把将殷女萝甩了个踉跄,指着神情惶恐的公襄震冷笑:“我还当陆氏藏的这么严实这么小心翼翼护着的是个什么天资纵横的东西!不过是一介黄口小儿!逐我出门也还罢了,如今为了他,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