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笑着道:“王妃娘娘这是当婢子是傻子哄呢?寿宁侯又不是才出去,也没见小王爷露过面?”
“……我不知道。”陆氏觉得嗓子有点儿干,咽了咽唾沫,方才能出声,低声道,“前两年我也提过这个事情,尤其是公襄霄离开之后。可王爷说震儿年纪小,课业尚不算出挑。若是这会儿出入人前,大家顶多礼节性的称赞几句,没什么一鸣惊人的意思。我觉得也有道理,就听着王爷的,日夜督促震儿刻苦,想着等他学业有成了,再随王爷出去长见识不迟。”
她有些不安的问,“难道……王爷是骗我的?”
侍女轻笑:“王妃娘娘可是王爷的妻子,您都不清楚的事情,婢子哪儿知道呢?”
她手脚利索的帮陆氏洗刷了一番,走到旁边拿帕子擦手,边擦边头也不抬的道:“王爷这两日都在书房歇着没来后院了,这样可不好。越是这种时候,王妃越该好生抚慰王爷才是……就算王爷不肯来后院,您也该给王爷送点羹汤之类,以示关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送羹汤,陆氏之前没少做,也无所谓,但……
这侍女如今这么说,想必不是那么单纯。
陆氏下意识的抓紧了浴桶的边沿,沉声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侍女缓声道:“您梳妆台底下有瓶药,也不需要多,每次一点点就成。”
“……你要我亲手将王爷?!”陆氏吸了口凉气,下意识的按住胸口,仓皇道,“不……我……我不……”
“王妃娘娘请想想好。”侍女转过身来,缓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陛下这两年一直都没动过摄政王府,绝对不可能是忘记了!毕竟陛下都亲政,膝下子嗣都十几个了,怎么可能还需要一个不识趣的摄政王忤在朝中?!如今给韦长空授官,很显然就是要对摄政王府下手的意思!现在王爷手底下,思索着怎么入了陛下眼的人,必然不在少数!但陛下毕竟仁慈。摄政王不念叔侄情分,野心勃勃,陛下却是素来看重宗亲情分的。”
不给陆氏过多思索的时间,她紧接着诱惑道,“王妃娘娘刚才不是说,小王爷有你这个亲娘立下种种功劳,没道理还是跟寿宁侯一样,只居侯爵之位么?既然如此,现在就有一个继承王爵的机会摆在您跟前,您真的要拒绝?”
“只要摄政王没了,寿宁侯已然与王府决裂,王爷膝下统共就两位男嗣。这王爵,不归小王爷,还能归谁?”
“当然了,小王爷是肯定不能继承摄政王之位的,那也是个催命符。”
“但就算是摄政王之前的王爵,难道还不能叫娘娘满意?”
“我……”陆氏心乱如麻,只觉得口干的厉害,她指尖有点儿哆嗦,自从当年生下公襄震,她整日琢磨的就是如何挤走公襄霄,让自己的儿子上位。
如今这爵位距离他们母子只一步之遥,这……
侍女似看出她的纠结,又温言劝道:“再说娘娘此举也不是为了对王爷不利,本来王爷看不清局势在前,非要螳臂当车,自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不说,连带着合府都没了前途!最让娘娘委屈的是,王爷若是真正糊涂,也还罢了。可王爷做什么又要打发走寿宁侯?这不是明摆着真正爱护关心的还是寿宁侯,却坐视您跟小王爷陪他一起赴黄泉?!娘娘操心这许多年,王爷将生机给了元配嫡长子,却将死路给了您跟小王爷,您甘心?”
“如今您做出决断,不过是牺牲王爷一个,保全合府。论起来,王爷本来也没有生路的,您只是尽可能的护住王府,顺便保全了王爷的身后名不是么?”
陆氏心口砰砰跳,她感到自己思绪翻滚如沸,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下意识的问:“如果……王爷的身后名……真的……?”
“陛下仁厚。”侍女微笑起来,凑近她耳畔,轻轻的说道,“就是纪氏那样的,哀荣何尝少了?明惠大长公主殿下多么胡闹的人,还不是至今做着金枝玉叶?陛下厌烦的,从来都是如摄政王这样的老人不明事理,又怎么会迁怒无辜的小王爷?如果摄政王这会儿没有了,陛下少不得怜惜小王爷小小年纪没了父王护持,还能不给你们孤儿寡母的加恩?莫忘记,陛下当年也是孤儿寡母来到帝京,正所谓同病相怜,陛下岂能不手下留情?”
陆氏微微张着嘴,氤氲的白雾模糊了她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有些喘息的说道:“你……你且退下!我好好想想!”
第145章 纷争又起
侍女出去后,陆氏也没了心情继续沐浴,唤入贴身伺候的丫鬟,服侍着起了身。
“娘娘,天晚了,这钗环就先不上了?”丫鬟给她绞干长发,瞥一眼屋角铜漏,柔声问。
“……好。”陆氏抿着嘴,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从铜镜里打量着这丫鬟。
她如今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选。
可是……
她不敢。
作为陆春草从贫寒人家收养的义女,陆氏出阁之前,一直被捏在陆春草掌心,出阁之后,也是靠着摄政王跟陆春草这翁婿俩过日子。
她的侍者,都跟这两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朝夕相处多年,要说心腹也不是没有,可陆氏仍旧不敢同她们商议谋害摄政王这样的大事。
她担心前脚才说了这个,后脚就被摄政王或者陆春草拎过去。
毕竟相比她这个随便哪个贫家女都可以取代的继妃娘娘,她的义父跟丈夫,谁不更值得效忠?
陆氏很小的时候就被陆春草收养为义女,之后一直过着大家闺秀的生活,尔后又被嫁与摄政王当继妃……但她还是无法彻底忘记幼年时候的贫病交加,既惶恐于面前的种种富贵都烟消云散,又觉得不过因为陆春草一时兴起改变命运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让陆春草跟公襄若寄给的侍者,背叛他们来对她死心塌地?
她从前挑拨公襄霄跟公襄若寄的举动从来没隐瞒过近侍,这是因为一来公襄若寄故意放任,二来此举对公襄霄虽然不厚道,对公襄震却大有好处,说穿了是摄政王府的内斗,这些人自然毋须通风报信。
反正不管公襄若寄还是陆春草,都没有维护公襄霄的意思。
可这次不一样。
那侍女说是让她卖了摄政王,其实还不是连陆春草一起背叛?
所以跟前这些陆春草买下来伺候她的人,她能信任吗?
远在宫城之中的淳嘉,尚且能够将手伸到她身边,何况是看着她长大的陆春草?
陆氏不敢赌。
没人商议,她只能自己做决断。
这晚上陆氏一夜未眠。
……行宫里的云风篁倒是睡的不错,以至于起身的时候心情还很好。
但很快她这心情就好不起来了,因为秦王跟昭庆又惹事了。
确切的说,这次倒也不能全怪兄妹俩。
毕竟是楚王先挑事儿的。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俩孩子带着伴读出去溜达,碰见了同样出来玩耍的三皇子跟楚王。
本来四个孩子到了一起玩的热热闹闹的,甚至还吸引了二皇女二皇子一起过来,大家其乐融融,很有兄弟姐妹欢聚一堂的意思。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楚王就问昭庆:“大姐做什么走路跟我们不一样?”
自从昭庆腿好不了的消息传出来后,二皇子三皇子二皇女三皇女这些大一点的皇嗣,都被各自的母亲再三耳提面命,绝对不可以在人前,尤其是绚晴宫的人跟前提这事儿。
皇后也是教过三皇子跟楚王的,但楚王毕竟烧坏了脑子,不可能指望他跟一个正常的聪慧的孩子一样记性好。
昭庆这会儿还没生气,毕竟她相信着云风篁的谎言,只嘟了嘟嘴,说道:“我受了伤,母妃说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好不了的。”不想楚王语出惊人,“我都听人说了,你跟我一样,都是好不了的。他们还说,要不是这样,我才应该是皇太子呢。现在我做不了皇太子,甚至父皇亲自过问课业都不许我去,大姐你肯定也一样。以后父皇母后都会越来越嫌弃你,不要你,讨厌你!”
楚王落下病根后,外表看着其实还算正常。
虽然平常胡闹一些,但总体就是比较难带的小孩子的样子。
毕竟最大的皇嗣如今也才六岁,混杂在诸多皇嗣里头一起玩耍的时候,也没有谁格外的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