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说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那我回去婉拒了?”
“倒也不必。”云风篁却是摇头,道,“这事儿是艰难,但既然陛下给了公襄若宧面圣的机会,显然还是有着从轻发落的打算的。且将礼物收下来,我见机行事罢。不过娘跟林王妃那边,也得说清楚了。不要以为咱们收了礼,这事儿就一准稳了,我可不给他们打包票的。谁叫他们自家教子无方,养了这么个蠢货出来?”
江氏点着头:“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便将东西退给他们,等他们加上些送过来,再收下。”
母女俩相视一笑,就互相问起近况。
云风篁道:“近来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陛下前番召见了韦长空,亲自过问了皇子入学的事情。”
“皇子入学……”她提到这个,江氏心头一动,就道,“却不知道秦王的伴读可找好了么?”
“伴读?”云风篁一怔,旋即说道,“这个,因着孩子还小,我倒没想好呢。娘是想推荐家中侄儿们么?”
江氏说道:“秦王毕竟是贞熙淑妃名下,云家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外家呢,所以伴读还是该以云家子弟为重,但既然你养他一场,身边不放个自己人,且不说自己不放心,就是其他人,包括秦王自己,怕也要疑神疑鬼,担心你对他不上心,嫡亲侄子都吝啬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着规矩,皇子可以有至少两位伴读,云风篁就应了下来:“那请娘给我挑一挑,拣那长相端正又乖巧的侄子,等到了时候,我去同陛下说。”
江氏又问谢奣等人是否听话,得知一切都好,这才松口气,道:“家里以前没想过今日这样的富贵跟机遇,故此对子弟的教导,只是中规中矩。小孩子多半还是宠的多,然而宫廷不比北地,往后可是不能这样了。我真怕早先她们在家里的几番调教不够牢靠,给你在宫里惹出什么麻烦来。”
“娘您想多了,侄女们如今都很好。”云风篁沉吟了下,道,“阔儿……尤其的机灵。”
“这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江氏皱了下眉,说道,“你二伯母你是知道的,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吃力,她手底下的儿子媳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阔儿这孩子,打落地起就看着她娘跟她嫡亲婶母们斗,跟她姨娘们斗,就是同一个父亲出来的兄弟姐妹,为了争宠也没少互相使绊子……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嫡女,也难免会格外乖巧些。”
不像江氏所在的四房。
因为她镇得住场子,儿媳妇们就算有着小心思也不敢造次,其他不说,嫡庶的规矩是很清楚的。
姬妾们完全不敢闹腾,庶出的孙子孙女们也都老实的很。
故此才会出谢猛这种毫无心机的小姑娘。
就是谢奣,因为容貌不似云风篁,没有得到过家里人格外的宠爱,所以性-子不如谢猛蛮横霸道,但要论懂事体贴,也不怎么样。
主要都是被围着习惯了,让她们围着其他人转,哪怕是做了贵妃的亲姑姑,也很艰难。
相比之下,谢阔虽然也不是那种非常主动讨好的孩子,但行事举止,毫无疑问讨喜了不少。
“陛下倒是不喜欢她那份乖巧,反而觉得猛儿天真单纯。”云风篁说道,“当然也是她们如今还小,等长大些,还一味的天真无知,总归不好的。这话我都没给猛儿说,免得猛儿越发的不上进。”
江氏点着头:“正该如此,猛儿到底惫懒些。也是我们不好,打小给她宠坏了,养就了如今这脾性。就算给她拧,一时半会的,也不太好拧过来。万幸她也算福泽深厚,先是你,后是陛下,到底还有几分喜爱在身。但望她将来,莫要辜负了这份恩泽才怪。”
如此说了一番话,江氏也就告辞了。
不两日辗转托人传话到浣花殿,说是林王妃派来的人又加了三万两银子,也不求别的,就求云风篁帮忙,千万保住了公襄若宧的性命。
实在不行将人送回周王府也成。
这真是亲娘了,才会这样不惜代价的操心。
像亲爹周王,倒是也派了人过来,但来人跟从前一样,是直接去找淳嘉的,压根儿就没有找宠妃旁敲侧击的打算。
要不是林王妃送的好处足够诚心,冲着这一点,哪怕淳嘉早先不想杀公襄若宧,云风篁都要给他落井下石的送上黄泉路。
虽然如此,她也认为,有必要给周王点儿脸色看,让他明白,这种事情,是谁说了算。
所以得知周王使者觐见后,云风篁立刻让小厨房收拾了些吃食,打着看望淳嘉的旗号去了太初宫。
也是巧,她到的时候周王使者刚刚告退,淳嘉神色不是很高兴,云风篁察言观色,就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劝淳嘉保重御体,说自己带了厨娘专门做的花糕,里头掺了许多药材,都是太医把关过的,绝对百益无一害,最是滋补:“如今入了夏,马上避暑在即,路上颠簸,陛下又日理万机,该好生将养才是。”
淳嘉闻言就是冷笑,说道:“朕倒是想将养,奈何这些混账东西,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云风篁诧异道:“莫不是又有谁惹陛下生气了?”
“周王的人刚刚走。”淳嘉随口告诉她,“你道周王打发人来同朕说什么?说因着原本的扶阳王府为朕潜邸,扶阳王前往扶阳郡时不敢擅入,只叫人傍着王府另行砌筑府邸,这便是所谓大兴土木。至于什么鱼肉百姓那都是没有的事情……若是没有,那些告状的百姓,朕亲自问过,的的确确来自扶阳郡,又是怎么解释?!宗亲之中的肆意不法者,向来不在少数。以往朕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只能暂且按下。真当朕好脾气,能够一直容忍他们颠倒黑白残害乡里?!”
“陛下,妾身倒觉得。”云风篁立马落井下石,正色说道,“当务之急,恐怕不是给扶阳王定罪,毕竟此人事情已然发作,接下来无非就是如何处置的问题。倒是先着人查查周王的封地上,是否有更加变本加厉的事儿?毕竟扶阳王是周王亲子,过继扶阳王一脉这才几天啊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周王身为生父,不思请罪,反而还为其开脱,可见其身不正,其心亦不正!这样的人,又是宗亲之中积年的藩王,谁知道在封地都做过些什么事儿?!”
这话提醒了淳嘉,他一皱眉,说道:“阿篁所言极是,朕这就交代皇城司去办。”
虽然周王是个糊涂东西,但林王妃还是很机灵的。
所以云风篁又说道:“而且此番之事,颇为奇怪。周王再怎么倚老卖老,出于敬畏陛下,也不至于这般没眼色罢?早先听说扶阳王的生母林王妃,乃周王继妻,与周王世子等元配子嗣,不是很和睦。也不知道这回扶阳王的事儿,同周王府的家事,是否有什么牵扯?若是如此,这周王却也未免太混账了点,怎么能够让后院之事,牵累百姓,更让陛下烦心呢?”
淳嘉捏着额角,哼笑道:“周王府……朕记下了,今儿个有劳阿篁,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置,你且去罢。朕回头再去看你们娘儿。”
因着云风篁这番话,周王使者连再次面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拒在了宫门外。
江氏于是将尚未离开帝京的林王妃的使者喊到跟前,表示想将礼物退回去:“本来陛下就很是不喜了,再被王爷的使者这么一闹,谁还敢去御前说这个?我们家娘娘固然深得上意,可到底也不敢招惹陛下生气的。”
那使者是林王妃心腹,看着公襄若宧长大的,听了这话又是惶恐又是生气,一迭声的赔不是,许诺日后还有厚报,苦苦哀求江氏可怜林王妃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子嗣,当初想方设法安排他过继扶阳王一脉,也是为了他好。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却叫王妃怎么活?
“夫人也是当娘的,当知道我家王妃娘娘的心,只要扶阳王好好儿的,让我家娘娘做什么都成。”使者声泪俱下,江氏就有些不忍,道:“不是我不肯帮忙,也不是宫里娘娘不慈悲。但本来娘娘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会儿……陛下叫周王使者那边说的动了真怒,宫里娘娘也不敢提这个的。要不你们去昭武伯府瞧瞧?请皇后娘娘出面?”
皇后的身份虽然高于贵妃,可说话哪里有贵妃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