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低,“不管怎么样,他自己说了往后就你一个,不要庶出子也不要过继的嗣子,若是做不到,天下舆论不会饶了他不说,咱们也有理由请陛下做主!到时候,纵然贵妃依旧盛宠在身,也不好说什么!否则你也知道敏贵妃何等得宠,她娘家兄弟虽然多,争气的却没几个。算来算去,最有出息的就是驸马!你觉得她会让驸马绝嗣?不可能的!”
“就算念在先帝的面子上,顶多让驸马守你个三年两载的,到时候,就算驸马顾忌天家面子不主动提,恐怕贵妃都要给他赏赐美貌宫人!”
“到时候你怎么办?”
“尤其是有些贱婢天生会得讨好,比如说如今已然封妃的曲氏伊氏,都是靠着用心伺候贵妃晋升上来的。若是他日侍奉驸马的人里有那么一个,难道你堂堂长公主,还要跟她们一起在贵妃跟前争夺贵妃的关注不成?!”
“可要是不这么做,就先帝的那点儿遗泽,连你们嫡母都保不住,遑论咱们娘儿俩?”
沈太嫔叹口气,说道,“你不要多想了,这都是驸马自己坚持的。他也不会平白做这个忠心不二的有情郎,陛下那边,定然不会亏待了他!反正有了这么一遭,别管他以后心里怎么想的,总得跟你好好儿过,这就够了。”
遂安低着头,有些闷闷的说道:“可是……到底不是真心的,这……”
“那又怎么样?”沈太嫔冷静的反问,“陛下从大婚到现在,宫里来来去去那许多人,三宫六院,你觉得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的爱慕陛下么?有些事情不要追究的太清楚,追究太清楚了,你自己过得累,身边人也不容易。反正驸马才貌双全,年轻俊秀,又愿意体贴你,你好好儿的享受不就是了?而且也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他,他那出身,就算靠着贵妃,能够尚主,也已经是邀天之幸。你是先帝之女,金枝玉叶,这样的姻缘是你应该的!”
吐了口气,“再说了,嗣子的事儿,是驸马自己说不要的,等过两年,你们年岁长了,若是……你自己也觉得寂寞的话,不妨发话,从谢氏子侄里过继几个儿女,承欢膝下。到那时候,因着驸马今儿个的话,谢氏上下,包括驸马、贵妃在内,都应该感激你!”
“这有什么不好?”
“……”遂安年轻,又是呼奴使婢长大的,总觉得纯靠权势享受丈夫的一心一意,到底不得劲,但沈太嫔态度坚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闷闷的应了一声,说道,“就是不知道将来驸马会不会怪我?”
沈太嫔淡然说道:“他没资格怪你,路是他自己选的。就算怪,那又怎么样?就是贵妃,也不会让他对不起你的。”
至少场面上不会。
叹口气,太嫔摸了摸女儿的面颊,“别想那么多了,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不然,我今儿个怎么会亲自去面圣?先帝统共就你们姊妹三个,陛下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无望子嗣,那么姻缘上头,又怎么能够不加弥补?尤其这驸马还是陛下听着贵妃的撺掇为你选的。”
她就是估计淳嘉为了自己的面子也绝对不会让遂安的婚姻沦为悲剧,才专门打着“此事万万不可”的旗号去惊动圣驾,图的就是让淳嘉出面,将事情敲定。
这样,不管谢无争出于什么目的,总而言之,他求名也好求利也罢,从此都得对遂安一心一意。
沈太嫔眼波有刹那的冷酷:“为娘跟你在宫里循规蹈矩如履薄冰这些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你能够许配良人,一生一世顺遂如意?这是今上应该给你的,你毋须惶恐忐忑,只管受着就是!”
虽然心里也明白,公允来说这么做似乎对年轻的驸马不公平,毕竟正常来说,一辈子是很长的。
但……
遂安才是她的亲生骨肉不是吗?
第97章 沈太嫔
沈太嫔送走女儿女婿的时候,云风篁正在浣花殿摔摔打打的哭闹:“妾身的大伯父大伯母虽然膝下诸多子嗣,可就数二十一哥最出挑。早先云安长公主殿下有喜的时候,大伯母就惦记着二十一哥跟遂安什么时候能得好消息,为此家里祖母带头茹素祈福,只是怕教遂安长公主殿下知道了多想,这才一直没说!这会儿……这会儿……这会儿叫妾身母女俩,怎么同家里交代?!”
“本来母亲因为不是长媳,却由于种种缘故,越过大伯母当家,就叫大伯母那边很有意见了。”
“再加上这么一件,怕是祖母都要责备母亲!”
“这是驸马自己的意思,刚刚阿篁你也听到了,咱们都不是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淳嘉略带心虚的在旁劝道,“可他一意孤行,这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是想抛弃遂安,咱们还能拦着点,他如今是一心一意对遂安好,你说咱们总不能不许吧?”
云风篁愤怒道:“如今得了好处的是金枝玉叶,您这嗣兄当然要叫好了!可是二十一哥何其无辜,就因为皇家那起子龌龊小人谋害遂安长公主殿下,他现在连个嗣子都不能有了!!!”
淳嘉说道:“他自己不想要,咱们就算强塞给他,他不乐意养着,那也是糟蹋了好好的孩子不是?其实只要看开了权势功名,携了遂安归隐,做一对神仙眷属,也是极好的。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想也想不到……”
“那陛下什么时候同妾身归隐啊?”云风篁冷笑,什么梦寐以求神仙眷属,你自己怎么不带头呢,“陛下何等心胸气度都放不下,二十一哥才多大?这会儿就这么看的开了,那还成亲做什么,干脆出家算了!”
淳嘉面不改色,说道:“如今国朝内忧外患,朕不是放不下,是不能放下!待将来海清河晏,朕何尝不想垂拱而治,多花些辰光陪伴你跟孩子们?”
这种鬼话云风篁半个字都不相信,再说了,真有那么一日,淳嘉想归隐,她都不乐意:哦她辛辛苦苦熬出头了还没怎么享受就走人?那是为了成全谁呢?她是这么深藏功与名的人???
于是冷笑道:“陛下放不下天下,那您觉得,谢氏也好,妾身也罢,如今的处境,就是能够让二十一哥撒手的时候了?”
“强扭的瓜不甜,驸马心意已决,你刚刚也劝了,他不听能如何?”淳嘉安抚道,“实在不行,朕召你大伯父大伯母来帝京,亲自同他们讲,成了吧?”
云风篁怒视着他片刻,扭开脸又哭了:“您什么身份?亲自去说,大伯父大伯母当然没有说不的,纵然敢怒也不敢言!可回过头去,他们怨恨的,到头来还不是妾身跟母亲?妾身的母亲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本该在家里含饴弄孙,结果因着妾身之故,千里迢迢奔波南下来帝京,还要摊上这样的糟心事!归根到底都是妾身这女儿的不孝,早知道我当初不如死了算了,也不至于说如今还要拖累自己的亲娘!”
她这么说淳嘉不免就收了点儿轻松之色,干咳道:“不至于,绝对不至于,朕都要亲自帮你们善后了,还能让你们受这样的委屈?再说……”
“这是帮我们母女俩善后吗?”云风篁不客气的质问道,“这事儿难道是我们引起来的?!这根本就是帮驸马还有遂安善后!”
又说遂安,“驸马虽然出身不高,但尚主这经年以来,对遂安殿下如何,有目共睹!结果驸马冲动之下许诺一辈子,殿下哭哭啼啼的没有一个字的阻拦!亏妾身从前还以为殿下是个好的,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归根到底就惦记着自己,一点儿也不为驸马想!”
淳嘉听着倒是打消了对云风篁的怀疑,觉得贵妃这会儿连遂安都骂上了,可见真情流露,非常符合他所了解的云风篁的秉性,不是做样子的。
他心念转了转,就柔声说道:“你想想看这事儿,驸马虽然信誓旦旦,但发誓管用的话,还要什么朝廷律法?他这会儿钻了牛角尖,等将来后悔了,悄悄儿寻俩姬妾生儿育女的,朕还能灭了他们父子?可遂安却是实实在在不能生了。如你所言,遂安下降之后与驸马一向恩爱美满,所欠缺的无非也就是个亲生骨肉。结果一朝被害,至今真凶都没能抓出来……她今年也才多大,心里乱七八糟的,顾不上驸马这边也是情有可原的,却哪里可能只惦记着自己?”
云风篁冷笑了一声,道:“那妾身倒要看看,等殿下冷静下来,会不会帮着驸马请求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