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顾箴这么想,连太皇太后都专门将皇帝召到庆慈宫,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害了哀家的娘家,害了哀家的侄女兼儿媳妇,又间接逼死了哀家的侄孙女兼孙媳妇、孙妾……还不够?如今还要挑拨哀家三个孙女儿不和,甚至让遂安没了子嗣缘分???
遂安可是最乖的一个!
饶是淳嘉城府深,面对这样的质疑也气的不轻,当着太皇太后的面,他镇定自若的反驳且解释了,但太皇太后冷冰冰的,一脸的不信任。
祖孙俩最终不欢而散。
一肚子火的皇帝出了庆慈宫就匆匆忙忙赶到浣花殿上,挥退左右,同云风篁骂太皇太后老糊涂:“朕要想针对先帝骨血,云安、遂安不说,明惠能有今日?!”
“太皇太后偌大年纪,稀里糊涂的一个人,您何必跟她计较?”还好敏贵妃及时安慰,“您想想看,这位是孝宗亲娘、邺国公的同胞姐姐,还是陪着神宗先帝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人,就孝宗一个亲生儿子,却叫他为外家所制,英年早逝不说,连男嗣都没有一个!这样的宗亲长辈,您能指望她什么?”
这纯粹就是靠神宗孝宗两代皇帝还有纪家躺赢的好吧?
不然换了任何一个出身高门的贵女,但凡实打实的陪着丈夫经历过一次夺储,还能眼睁睁看着孝宗落到那样一个结局?
就算太皇太后是那种被娘家洗-脑多了,一味偏袒娘家的人,可按照这会儿大部分人对子嗣的看重,让唯一的儿子绝了嗣这操作……云风篁也是真的看不懂。
哦,考虑到这位很可能是靠命好躺赢过来的,没准庶人纪晟谋害六宫时,她还真的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孝宗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无能的娘。
云风篁逮着太皇太后一顿数落,就说淳嘉:“您说您这样英明神武,跟她那样的糊涂东西计较个什么劲儿?”
“听你说着,朕都要觉得太皇太后十分可怜了。”淳嘉被她逗笑了,伸手将她揽到膝头,含笑说道,“不过太皇太后其实也没你想的那样无能,不然,又怎么会同摄政王联手,跟朕过不去?”
“被摄政王三言两语说昏了头嘛!”云风篁把玩着腰间宫绦,懒洋洋说道,“反正妾身觉得,但凡她能干些,这后宫这些年会是现在这样?都不说孝宗那会儿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就说您登基以来罢,纪氏大权在握习惯了,贪心作祟,她长居庆慈宫那些年,难道也看不清楚?却也不知道帮忙劝着点儿纪氏为人臣子的本分……陛下您说,太皇太后就算有能耐,又能能耐到哪儿去?”
她不屑的笑了笑,“要妾身说啊,这位最能耐的就是命好。不然,听说当年神宗先帝那会儿,诸皇子夺储可是十分激烈的。凭她自己可没法入神宗先帝的眼罢?”
就好像袁楝娘那种,也亏得淳嘉是直接当皇帝,要是夺储赶上这种需要操心的妻妾,除非背后站着相当有价值的势力,不然哪个容得下?
淳嘉低头亲了亲她面颊,没接这个话,只叹息着道:“也就来你这儿能够松快会。”
云风篁本来就要提谢无争夫妇的补偿了,闻言就将话咽了下去,摸着他面颊含情脉脉道:“妾身平素也不能为陛下分忧,能够叫陛下觉得浣花殿可以略作休憩,妾身已经……”
话还没说完呢,外间就噔噔噔的来了人禀告,道是遂安长公主的生母,沈太嫔亲自过来找皇帝了。
正嬉闹着的帝妃动作同时一僵。
第95章 一针见血
淳嘉整理了下袍衫,才走进花厅。
里头沈太嫔双眉微蹙,神思不属的握着手里的茶碗,好几次递到唇边,都因心情焦灼又放下。
见圣驾入内,慌忙起身见礼。
“沈母嫔不必多礼。”淳嘉虚扶了把,请她坐下,自己方在上首撩袍坐了,就温言问她来意。
沈太嫔颇为惴惴,按着规矩,庶母与嗣子是不好私下照面的,但她作为孝宗时候的宫嫔,历来跟着纪晟过日子。
同袁太后曲太后这两位,既无交集,也无交情。
所以纪晟去后,她跟吴太嫔就没了跟天子交流的渠道,这次也是被逼急了,才不顾一切的赶到绚晴宫。
毕竟这总比到太初宫找淳嘉动静小点吧?
“陛下。”沈太嫔见淳嘉态度还算和蔼,定了定神,低声说道,“遂安的事情……”
淳嘉在心里叹口气,要说谁最希望孝宗的骨血太太平平,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打精神,温言说道:“母嫔,这都是朕的不是。”
皇帝花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自承不是,又委婉表示绝对不会亏待了遂安夫妇,甚至暗示会给沈太嫔晋为太妃,总之许诺了一堆条件,又保证绝对不会有类似的事情云云……末了才客气的问沈太嫔,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了?
“陛下。”沈太嫔之前几次想说话都没找到机会插嘴,这会儿才赶紧道,“陛下明察秋毫,我们母女断无他话的。只是,不拘怎么说,遂安到底是不太可能为驸马诞育嫡子嫡女了,这……”
“朕知道。”淳嘉一阵头疼,要是驸马是其他人,哪怕如云溪客郑凤棽那样出身高门,他暗示一下,想必驸马的族人也会将驸马盯牢了不许乱来,好给沈太嫔母女做交代。
但谢无争……
这位的堂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让她按着自家兄弟可以,只是补偿却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只是沈太嫔都亲自过来问了,淳嘉也不能不予理会,就道,“驸马是朕亲自为遂安选的人,尚主以来,对遂安如何,母嫔想必也都看在眼里。纵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毕竟不是遂安的错,归根到底,遂安这次受大委屈了。若是驸马因此怠慢遂安,不用母嫔说,朕头一个饶不了他!母嫔若是不放心,朕明儿个就召他入宫,亲自盘问。”
“陛下,不是这样的。”沈太嫔连忙说道,“无争是陛下亲自掌眼,为遂安选的如意郎君,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其实我这会儿来寻陛下,却是因为长公主府来了人,说了个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怕贵妃娘娘有所误会,这才不顾体统的来寻陛下禀告。”
淳嘉神色一动,打量她神情不像是听到什么坏消息,就挑了下眉,道:“哦?还请母嫔示下?”
沈太嫔捏紧了帕子,说道:“陛下,刚才云安殿下与驸马前往遂安长公主府看望遂安,姊妹俩为了遂安的事情抱头痛哭,两位驸马前往安慰,无争他……他当众以合族上下,以及自己的前途,向遂安发誓,此生此世,只遂安一个,再无他人!而且,错非上天感动,使得遂安有孕,否则宁可终身无嗣,也绝不生任何心思!”
“……”淳嘉眯起眼,急速的思索着谢无争此举的用心,以及,这到底是谢无争自己的意思,还是谢氏,或者贵妃的意思?
记得前两日,贵妃生母江氏连续出入宫廷,难道……?
看着不远处沈太嫔急切的神色,他不及多想,温和道,“是么?朕还不知道这事儿,但驸马这般上心遂安,母嫔该高兴才对。”
“陛下说的是。”沈太嫔吞吞吐吐,“只是……只是驸马一表人才,又是谢氏俊彦,这年纪轻轻的,若因遂安之故,从此无嗣,这……这像什么样子?就是贵妃娘娘跟前,他也是不好交代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故此我想请陛下亲自下令,着其收回誓言。”
这么说的时候,她却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淳嘉坐在上首将这番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哪里还不知道,沈太嫔与其说是来请他下令让驸马收回誓言的,倒不如说,是想趁机试探能不能将这事儿敲定的?
这也难怪,沈太嫔出身寒微,母族基本上就是忽略不计的那种,伺候了孝宗一场,统共也就遂安长公主这个女儿是个指望。
本来靠着先帝余泽,遂安下降的驸马尽管出身不怎么样,到底本身也还算是个青年才俊,又有宠妃堂妹帮腔,瞧着前程不错,正是等着遂安生儿育女,一家子和和乐乐的时候。结果如今遂安不能生了,这要是谢无争只是谢氏子弟也还罢了,沈太嫔自忖以遂安的出身,只要母女俩跟淳嘉哭诉到位,想必皇帝也不会在乎牺牲一个驸马,成全了他怜惜嗣妹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