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箴悄悄跟云风篁说,“莫不是生产不顺,太折腾了?”
“妾身也没生养过,哪里知道这些?”云风篁也没当回事,道,“也可能是才出月子就起程,路上颠簸所致?反正她既然回来了,慈母皇太后还能不给她好好儿养着?”
然而慈母皇太后的心思才在袁栀娘母子俩身上停留了几日,那边斛珠宫就又出了事儿,是安妃再次试图自尽被宫人拦住,哭哭啼啼的跟袁太后求助去了。
袁太后自然不会息事宁人,直接喊了淳嘉过去,说安妃一直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想不开?这显然就是被贵妃逼迫所致!
她如今也知道云风篁深得上意,是不指望这么个指控能够拿贵妃如何,就是提出来要恢复安妃从前的待遇,不需要去给皇后请安,就在自己宫里关起门来过日子:“你就算不念其他,好歹念一念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楝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哪里受的了那些折辱?这会儿你要是坚持让她去请安,她是根本活不下去了。二十年来朝夕相处,你就真的忍心让她这么一死了之,让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淳嘉沉吟不语。
要说对袁楝娘还有多少情分,那肯定是非常的稀薄的了。
就是在这位安妃不再搞事的前提下,皇帝愿意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在宫里提前过上荣养的生活。
可这点儿情分,到底是抵不过云风篁的哭诉纠缠的。
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强令袁楝娘去给皇后请安,就是为了跟云风篁表示,自己没有眷恋旧人。
但现在袁太后来说情,这……
“哀家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见他久久不能决定,袁太后的啜泣也就停了下来,她难过的叹口气,道,“哀家以前总以为,只要纪氏没了,你独揽大权了,哀家也就能够松口气了!但这时候的你,却是天子,而不再是哀家的皇儿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淳嘉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孩儿当然永远都是您的皇儿。”
但在之前,哀家这么一说,你会立刻跪下来,十万分惶恐的解释,哀家说什么你都立刻答应……现在你不是这样了。
袁太后有些惆怅的想着,当初淳嘉还稚嫩时她希望这孩子快快的长大,刚强起来,再不会被欺负,不会被拿捏,甚至反过来庇护自己。
现在淳嘉真的长起来,她才发现,其实这也未必是好事。
他有了正宫与诸妃嫔有了自己的子嗣,心思到底不可能跟从前那样,满满的倾注在她身上。
淳嘉如今牵挂的有很多,帝位,天下,霸业,青史,后妃,子嗣……袁太后他也牵挂,却只是之一了。
“哀家累了,想静静。”袁太后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出神,是不知道自己该欣慰他不再是什么都要请示自己才敢做出决定的小小少年,还是愤怒于他的忤逆不孝,片刻,她轻轻的说道,“你且去罢。”
“母后。”淳嘉没走,却握着她的手,诚恳道,“在孩儿心中,您永远是孩儿的母后,还请母后好好儿保重,不要再为这些是是非非,搅了您的清净。孩儿是真心实意,希望您能够一直陪着孩儿的。”
袁太后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哀家知道了。”
她明白淳嘉的意思,淳嘉愿意孝顺她的,但只限于她本人。
他不愿意为了她,去加恩袁楝娘、袁栀娘、兴宁伯府之类……甚至希望太后从此都别理会那些人的死活。
但这怎么可能呢?
不仅仅是因为太后对于娘家人的情感,也是因为,在太后看来,此举也意味着,她将从此事事依附淳嘉,过上夫死从子的日子。
那她这些年来汲汲营营的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扶阳袁氏的出身,扶阳端王的遗孀,这两重身份,还不够她晚年在呼奴使婢里孤独终老???
待淳嘉离开后,袁太后唤了蘸柳到跟前,久久未语,片刻后道:“之前家里来说的那事儿……让他们再来一趟。”
第90章 前皇后的秘密
安妃再次自尽获救后,到底也没得到淳嘉的格外垂怜,仍旧需要如其他妃嫔一样,日日去往崇昌殿请安。
由此前朝后宫都知道这位皇帝的青梅是彻彻底底的失宠了。
甚至连最后的一份体面都保留不住。
唏嘘之余,不免感慨贵妃的帝宠,的的确确是越过了安妃盛宠那会儿的。
“饶是如此,你们看贵妃什么时候消停过提携娘家人?”新晋贵人顾苏对此有着特别的认识,“可见想得陛下长长久久的心意,还是要在前朝能够为陛下分忧才是。”
顾苏在家里的时候天真而鲁莽,顾氏上下也没指望她进宫之后能够有什么成就,不惹出大的麻烦来,帮着皇后生儿育女,也就是了。
所以她的陪嫁也没精心挑选,仍旧是打小伺候她的丫鬟,自然是一门心思向着自家主子,非但不跟顾家报信顾苏的胳膊肘朝外拐,还帮忙出谋划策:“早先姨娘就叮嘱过小姐,没事儿多跟嗣公子亲近。那时候小姐没进宫,也还罢了。如今既然要为陛下操心,那要不还是时常给嗣公子问候些个?毕竟这也是为了嗣公子好,小姐在宫里得了体面,也是嗣公子的助力不是?”
她们主仆俩所以嘀嘀咕咕的,决定挖顾家、挖定北军的墙角,以助顾苏争宠。
甚至顾苏的近侍还有一个野望,那就是顾箴并不得淳嘉喜爱,能够封后,纯靠顾家。
而顾苏不也是顾家女?
……这些云风篁自然不知,知道了也无所谓,她这会儿正为遂安长公主的子嗣缘分头疼。
之前,她说服了江氏再等些日子,谁知道这日遂安长公主进宫来,先去了庆慈宫,未久过来浣花殿,才进门,就被看出来眼眶红红的,形容憔悴,望着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云风篁大吃一惊,忙请她坐下,又亲自将茶水端过去,关切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驸马说了做了什么混账,叫你动了气?你是金枝玉叶,且别同他一般见识,本宫这就叫人告知他婶母,有他好看!”
她心里不住的骂着谢无争,觉得谢氏简直就是前途无亮,这得势才几天啊,又是内斗又是得罪长公主的,怎么看怎么没有成为一国重臣的命!
这种混账家族要不就别管了,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去!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兜搭几个现成的大族,合纵连横之下也不是不能互相信任……
贵妃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遂安长公主却是拉着她手哭了一回,才说道:“不关驸马的事,是……是我自己有问题!”
云风篁还以为她跟谢无争真的起了冲突,就责备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您是什么身份?谢无争能够尚主,那是多少世代修来的福气!别说您素来贤良淑德温文尔雅,你们之间起了龃龉,那一准儿是谢无争的不是!就算您娇纵些,那也是应该的!”
这话可不是专门说给遂安长公主听的。
云风篁打从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妻者齐也,那首先得门当户对才是。
不然凭什么平起平坐?
她自己倒是凭借种种手段以及部分气运贵为贵妃,可这中间多少行险多少委屈,日后还留了多少后患,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这要是跟的是戚九麓,其他不说,首先戚九麓敢广纳姬妾,她就敢送他无数顶绿帽子!
凭什么谢无争可以轻轻松松啊!
“娘娘别这样说,这真的与驸马没有关系!”遂安长公主哽咽出声,“驸马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是我自己,我昨儿个去云安姐姐那边看她跟素波,瞧着素波可爱,就跟云安姐姐多说了几句话。”云安长公主与驸马郑凤棽才落地的女儿,乳名素波。
云风篁柔声问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心中已经隐约有着猜测了。
果然遂安长公主抽抽噎噎的讲:“云安姐姐说,驸马向来跟我歇在一处,都这许多日子了,却还没消息,虽然可能是子嗣缘分没到,但也合该寻个擅长妇婴的太医好生瞧瞧了。因为之前姐姐她待产,陛下专门吩咐了数名太医前往云安长公主府待命,如今素波满月了,也还没召回来。云安姐姐就打发了左右,召了他们来给我请脉。”
“可是殿下有什么小恙在身?”云风篁暗自叹息,面上则是一派不以为然,“殿下还年轻,怕什么?陛下派给云安长公主殿下的太医都是医术极为高明的,既然察觉殿下抱恙,迟早都能治好你的。说起来这也是本宫的不是,只想着你还年轻,子嗣也不必那么急切,竟没想到提早吩咐太医给你专门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