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还是她头一次被太皇太后拉着手说话。
而且说的还不是什么好话:“一晃眼这孩子也大了,也差不多该议亲了罢?这是你们扶阳郡一脉的女孩子,哀家也不想越俎代庖。只是既然孩子大了,就不能够再像小时候那样戏弄她了。尤其今儿个这赏桂宴,还是孙媳她们为了你们两个解闷专门弄的。你们却在上岸之后立刻就争起来,叫昆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方才消息传过来,皇后她们也急得不得了……堂堂皇太后,这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袁太后跟曲太后自知理亏,又辈分不如,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能僵着脸,含糊的应了。
但太皇太后仍旧没放过她们,继续道,“才说这孩子大了,也该议亲了,你们这两个做嫡母养母的,心里可有成算?”
“……”袁太后皱皱眉,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先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却还想留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她吃不准太皇太后的意思,故此打算先行拖延一番。
太皇太后于是看曲太后,曲太后沉默了下,却道:“太皇太后所言有理,昆泽也该说亲了。只是这孩子同我一向深居简出,却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合适的。”
“今儿个不就是机会?”太皇太后不等袁太后开口,就说道,“今日皇后为了给你们热闹,特特邀了重臣携眷属入宫宴饮,各家俊杰子弟必定都在其中,正好给昆泽相看一番罢。”
“太皇太后一番好意我们也是心领,只是扶阳王一脉如今已有继嗣,这等事情还是要问过如今的扶阳王才是。”袁太后噎了噎,立马就顶回去,“毕竟若宧他才是正儿八经能够给昆泽做主的人。”
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如今的扶阳王远在扶阳郡,一年半载的也不一定来帝京,若是不亲自过目,他难道还能稀里糊涂的将唯一的嗣妹许配出去?放着圣母皇太后这一手养大了昆泽郡主的人不做主,那还要谁做主?”
她嘴角略微勾起,缓声道,“哦,哀家忘了,袁氏你虽然是昆泽的嫡母,却未曾亲自教养过昆泽,倒也难怪吃不准该给昆泽选择什么样的郡马,以至于想推了扶阳王出来。只是在哀家看来却是不必,这等事情,听曲太后的意见是最妥当的。”
“太皇太后谬赞,我一定好生擦亮眼,决计不能委屈先王的骨血。”曲太后立刻接过话头,又看向昆泽,“傻孩子,还不快谢过太皇太后的关心?”
昆泽茫然且下意识的行礼:“谢太皇太后。”
“去罢。”太皇太后目的达到,也不再留她,摆摆手示意昆泽退下,只是想了想,又叫住了她,从腕上摘下一只羊脂玉如意云纹平安镯给昆泽套上,道,“你一向少到哀家跟前,哀家似乎还没给过你见面礼,今儿个也没预备过,且拿着玩罢。”
这次不用曲太后提醒,昆泽连忙又行了一礼,这才低着头退到了曲太后身后。
袁太后面色铁青,看这母女俩的目光几欲喷火:事情到这儿,再不明白曲太后同太皇太后一早串通好了,那也未免太傻了!!!
第36章 反省
袁太后立刻看向云风篁,见云风篁也是微露诧异,心下却并不相信,觉得这小云氏必然是装的!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立刻责问……她心念转了转,说道:“我觉得头有些晕,恐怕继续留下来,会打扰了太皇太后的兴致,不若还是去九英馆歇会儿罢。”
“那便去罢。”太皇太后淡淡颔首,“你们两个究竟缠绵病榻已久,看气色还不如哀家康健。”
不等袁太后开口,她紧接着问曲太后可还好?
曲太后略露笑色,说道:“劳太皇太后惦记,我觉得还成。”
“那昆泽好生照顾着,若是不适,也先去躺会儿,左右岛上各处馆阁都是现成的。”太皇太后立刻这么说,显然是不给袁太后提出让昆泽郡主陪她去九英馆的机会。
不过袁太后这会儿也不是想喊走昆泽郡主,而是:“那让贵妃陪我去九英馆罢。”
闻言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事情怎么牵扯到云风篁头上了?
太皇太后倒是迅速会过意来,神情就有些玩味,道:“贵妃,你可愿意?”
“妾身遵命。”众目睽睽之下,袁太后不好找贵妃的麻烦,贵妃也不能说不想陪慈母皇太后下去歇会儿,毕竟一来她不是昆泽郡主还需要照顾曲太后,二来她也不是正宫等会儿人来了需要帮忙招呼着。
于是只得站起身来,上前扶了袁太后告退。
这时候因为四面八方看着,两人神情还是比较和煦自然的,等出了殿门,就双双冷下了脸。
袁太后森然问:“是你挑的事儿?”
“妾身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你一身荣华都来自于皇儿,明知道纪氏那贱婢对皇儿不安好心,却还挑唆着曲氏去寻求纪氏余孽的襄助,这般丧心病狂,如何对得起皇儿给你的宠爱?!”袁太后快走几步上了不远处的假山,冷笑道,“少跟哀家装糊涂!”
云风篁柔声说道:“您这话说的,方才看到太皇太后替圣母皇太后说话,妾身也觉得奇怪呢。圣母皇太后素来深居简出的,却是什么时候入的太皇太后的眼呢?也真是叫人想不通。”
“若没有你撺掇那曲氏纵然想得到这一点,又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络上庆慈宫?”袁太后根本不相信她这话,认定了云风篁才是罪魁祸首,“你笃定了皇儿偏疼你,什么都不跟你计较是不是?!”
云风篁坦然自若道:“太后娘娘,您是慈母皇太后,妾身这些人都是非常敬重您的。可是呢,圣母皇太后,也是皇太后,是陛下的母后之一!说起来,您两位都是在宫中寄居罢了,谁又比谁高贵?这宫里头,正儿八经的长辈,只有太皇太后。您一直自恃是扶阳王一脉的嫡妻,欺凌圣母皇太后,太皇太后心善,看不下去了,拉拔圣母皇太后一把,有什么问题?今儿个这样的情况,要不是您跟圣母皇太后在码头上当众争执起来,叫郡主难堪万分,太皇太后又如何插手?”
“说到底,这是您自己作的孽。”
“再者,太皇太后在自己家里给穷亲戚们劝架,纵然有着偏颇,那也是无可指摘的事儿。”
“您有什么资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妾身就直说了吧,您不过就是被太皇太后落了面子,却拿太皇太后没办法,所以想寻妾身出来做个出气筒。”
“却何必如此惺惺作态,非要给妾身扣上个罪名呢?”
“反正宫里头谁不知道您待妾身如何?”
“……”袁太后简直懵了,她猛然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云风篁,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她知道小云氏胆子大,敢想敢做敢说,但也万万没想到,这贵妃竟然敢讲这样的话!
当着她的面!
袁太后这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云风篁的措辞生气呢,还是为她这种藐视震怒?
云风篁迎着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微微一笑:“妾身说,您是陛下最敬重的慈母皇太后,您要处置妾身想怎么样不可以?却何必非要搜肠刮肚的寻觅出一个理由来?!”
“你这个贱婢!!!”袁太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到了脑子里,她毫不迟疑的抬手抽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云风篁闪身避开,平静道:“慈母皇太后寻常时候要教诲妾身,妾身自不敢不受着。但今日前朝后宫齐聚一堂,妾身刚刚还好好儿的从太皇太后跟前走出来。若果跟脚就面上带着痕迹回去,只怕搪塞不过,到时候为难的还不是陛下?”
“慈母皇太后与妾身一样,都是依仗陛下才在这宫闱里富贵度日,却何必总是给陛下添堵呢?”
“娘娘,太后娘娘!”因为小方壶地势崎岖,走不两步路,就要爬高上低,各种台阶山径大抵陡峭,后妃们的裙衫又奢侈,举步之际逶迤于地,底下人怕踩着裙摆害主子摔倒或者出丑,都刻意保持了点儿距离。
此刻看着两人站住不走了,局势也不太对,才赶紧跟上来,近了就发现袁太后面色铁青,贵妃则是神色淡漠,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这是?”
袁太后目光如电的瞪视着云风篁,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哆嗦,她这会儿简直恨不得上去将这贵妃整个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