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云风篁既然打算让自己人去放火,也是做好了万一的准备的。
出了别院底下人立刻簇拥着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说这地儿正好有一口-活泉眼,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可以避火不说,本身这个山坡也不在那火线的行进路上。
到得此处驻足,云风篁才有功夫回头去看起火的地方。
因着山间没什么人家,四周都是无主之地,善渊观又是同皇家关系密切的名观,接待过天下最最尊贵的一批女眷,甚至历代圣驾也多有前来,所以尽管道观本身奢华的不高调,别院却修建的非常广阔。
差不多将一段山峦的余脉都给错落的占据了下来。
也是山间草木茂密,又无高楼在其中,看着不显,实际上这一带的别院多了去了。此刻影影幢幢的黑夜里,但见星星点点,是各处打了灯笼或避难或观望。
就见那起火的是道观的一处偏殿,云风篁来的时候未曾进去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总之浓烟滚滚之间火焰跃动,染红了泰半的天空,夹杂着救火之人的呼喝声,显得格外杂乱。
看风向,那火正缓慢的朝云风篁所住的别院那儿移动。
只是小半夜下来倒没有真的烧到地方,而是中途就被人追着泼灭了。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后半夜东躲西藏遮掩了一番行迹的陈兢带着两个侍卫寻上小山坡,跪在地上给云风篁请罪:“娘娘,奴婢无能,奴婢带着人才摸到那偏殿附近,火就起来了。奴婢藏在旁边看了半晌,却到底没寻着纵火之人!”
“火不是你们放的?”云风篁大吃一惊,这什么人,竟然跟自己如此心有灵犀!
……不会是淳嘉干的吧?
自己一来就能看出来的问题,淳嘉没道理看不出来。
之所以之前不放火,却是因为皇后她们的城府,哪怕打草惊蛇了也很容易被太皇太后糊弄过去。
但自己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嗯等等,如果这是淳嘉做的,明知道自己在这儿,放火却也不告诉一声,她回去了非跟他没完不可!
恶狠狠的想罢,云风篁沉声道,“既然没找着人,这事儿先作罢。你们且去打听,这一场走水是怎么个说法?”
陈兢连忙道:“奴婢路上偷听到了,说是偏殿里供奉的香烛被蹿进去的狸猫打翻,守夜的小道姑年纪小,睡着了,没及时发现殿里烧起来。”
这理由骗谁呢,且不说善渊观这种素来跟皇家打交道的道观,会缺了守夜的人手?一个小道姑睡着了,就不会多安排几个,总不至于所有道姑都睡着罢。
而且,善渊观以前没听说走水过,怎么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自己来的头一天晚上走水?
云风篁哼笑了一声,问左右:“太皇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劝太皇太后回去行宫?”天蒙蒙亮就赶过来的宣昭仪脸色不太好,毕竟昨晚上那么大的动静,有几个人睡得着?
她用请示的语气问云风篁,“毕竟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皇太后只怕受惊不小。”
晚一步的婉妃也是这个意思,柔昆夫人约莫还在跟云风篁赌气,却没出现。
“咱们等会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看看她老人家的意思。”云风篁知道她们的心思,道观起火,就算有惊无险,按理来说也该劝说太皇太后这等尊贵的长辈离开,前往更为安全的行宫。
但这几个妃子这段时间被太皇太后奚落的不行,都怕去跟太皇太后开这个口,就希望她去踩雷。
不过云风篁正寻思着探一探太皇太后的底细,闻言也不推辞,说道,“你们若是有事儿忙,本宫一个人去也成。”
宣昭仪立刻道:“妾身昨晚上受了寒,却怕过了病气给太皇太后。”
婉妃慢了一步到嘴边的理由只能咽下去重新找一个:“妾身来的匆忙仪容未整,有碍观瞻,不敢到太皇太后跟前。”
于是二妃推辞成功,目送云风篁独自带着人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照面后,太皇太后先发制人:“哀家在这道观待的好好儿的,贵妃一来就走水,看来贵妃与道无缘,还是回行宫里去待着,别带累了哀家这么点儿光景的清净都没有!”
第8章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云风篁当然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责任,毕竟昨晚上她虽然打算让人去放火来着,却到底被人捷足先登了不是?
所以这会儿她理直气壮的反驳说这跟自己毫无关系,主要责任应该在于善渊观才是:“妾身听说是守夜道姑不慎睡了过去,叫狸猫潜入偏殿打翻了火烛!这要是寻常道观也还罢了,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太皇太后请想,善渊观是什么地方?如今又住着些什么人?却还这样不当心,可见压根就没把太皇太后您的安危放在心上!依着妾身来看,非但太皇太后应该立刻返回行宫,避开这等险地,此处道观,合该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了为您压惊才是!”
但太皇太后只想将云风篁捉拿下狱严刑拷打了压惊:“荒谬!这些年来善渊观接待皇家女眷不是一次两次,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为何独你一来就出事?!可见你品行不端,为鬼神所憎厌!”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不对,妾身记得前岁时候庶人纪晟带着后妃长公主们前来为陛下祈福求子,中间也是出过岔子的。”云风篁轻笑一声说道,“再说了,善渊观受皇家供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如果此地鬼神当真有灵,为何忍心见先帝无嗣,郁郁而终?妾身虽然年轻,却也听说过,当初庶人纪晟为先帝皇后时,可没少来祈福求子,结果呢?直到先帝驾崩,膝下也不过三位皇女。可见善渊观或者深受皇恩,可是这灵验嘛……还真不怎么样!”
太皇太后冷笑道:“先帝若有子,如今的宫里又怎么轮得到你这等人横行!”
“妾身虽愚钝,却也是太皇太后您亲自下旨礼聘入宫的。”云风篁柔声道,“太皇太后如今不喜欢妾身了,妾身也不敢说什么,总归都是妾身的不是,没能一直讨您老人家欢心。”
“的确是你的不是。”太皇太后哂道,“哀家昨儿个才说了什么?让你不要出现在哀家跟前,你当时怎么答应的呢?说你会在哀家看不到的地方伺候着,这会儿又跑来哀家跟前添堵,这是巴不得早点气死了哀家,好让淳嘉没了牵掣,让慈母、圣母皇太后正儿八经的当家做主,是也不是?”
云风篁立刻跪下来:“妾身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妾身只是听闻走水之事,由衷担心太皇太后在道观之中的安全,故此想请太皇太后返回行宫,免得陛下挂心!”
“哀家的安危若是轮到你跟淳嘉来担心,也活不到现在。”太皇太后不屑的说道,“滚出去罢,真当哀家是好糊弄的人?!”
云风篁闻言没动……因为太皇太后说了这话,她还没作声,左右侍者却都默默退下。
这情况显然有话单独跟她讲,她心念动了动,试探着起了身。
果然太皇太后视若无睹,等人都退出去了,才缓声问:“皇帝可准许明惠下降?”
“您这话说的,明惠长公主殿下正值花信,陛下岂能不挂心?”云风篁眨眨眼,说道,“不敢瞒太皇太后,妾身这回过来前,陛下才说到明惠长公主殿下的终身大事,只是先帝就这么一位嫡出的金枝玉叶,这驸马人选总要好生斟酌才是。”
太皇太后淡淡说道:“这一斟酌,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满朝文武看着,谁还能亏待了先帝骨血?”云风篁反问。
她心道且不说淳嘉对先帝孝宗颇为感激,连带着对三位长公主也是比较容忍,并没有拿捏明惠长公主婚事的打算;就算不喜明惠,以天子的爱惜羽毛,也不会选择阻挠长公主下降的方式啊。
就给她挑个表面光鲜亮丽内里污浊不堪的驸马不好吗?
太皇太后吐了口气,突兀道:“你很想做皇后?”
“……”云风篁心里迅速盘算了下,微笑道,“妾身哪有那个福气?”
“这么说就是有这个心思了?”太皇太后神情微妙起来,轻声说道,“但你也知道,你是没什么指望做皇后的。”
不等云风篁答话,她紧接着说道,“因为淳嘉不会允许。”
“你入宫迄今不足三年,就已经做到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还深得帝宠,对当今这位天子合该有着了解。这是个小事纵容大事上寸步不让的主儿。所以就算你很得他喜爱,有些事情,他觉得不行,你就无法逾越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