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戚九麓倒没有笑话的意思,他很平和的称赞了公襄霄的孝行,说世子您实在是个真正的孝贤之人,摄政王看不到您的好,是他的损失。
跟着话锋一转,“既然世子还是心疼摄政王的,那不如这样,假装投靠天子,天子为着名声,哪怕不信任您,也绝对不会亏待了您。如此,世子既可从天子那边得到扶持,不至于什么都依靠摄政王府;也能借助天子,对抗继妃母子。”
“将来若是能够探听到什么隐秘的消息,私下转告摄政王,岂不是好?”
公襄霄皱眉道:“那样的话,父王必定不许。天子虽然愿意让我彰显他的厚道,却不会为了我跟父王起冲突。最主要的是,淳嘉行事周密,我给他做了那么多年伴读,也算时常朝夕相处,我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你说这样的天子,岂是我主动靠近,就能探听到要紧消息的?”
不要紧的消息就算听到了,又有什么用?
他说这话时心里有隐约的古怪,觉得戚九麓这么建议似乎别有用心?
但戚九麓跟着又说:“世子,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世子素来纯善,又对摄政王一番孝心,为了给摄政王分忧,想到这法子,并且身体力行,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不是吗?反正摄政王这边的机密,世子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在天子跟前卧底失败,对王府来说,有什么损失?”
见公襄霄微微怔忪,他叹口气,道,“世子从来不拿我当外人,我也就直说了:世子在府中,吃亏就吃亏在继妃上头。王爷政务繁忙,哪怕世子是嫡长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同样是亲生骨肉,您没有母妃帮忙在王爷跟前说话,那继妃在王爷跟前提到您,不挑唆就不错了……正所谓滴水穿石、绳锯木断,天长地久的,纵然亲生父子,又怎么可能不生出生分来?”
“世子既然这般记挂摄政王,就该让摄政王知道您的心意才是!”
“否则的话,王爷执掌大权多年,威严隆重,哪里放得下身段跟您小时候一样慢慢儿好好儿的讲?您呢又不是那等会得撒娇撒痴的女儿家,还有个继妃使劲儿捣乱,这样的话,就算你们彼此为对方着想,也难免隔阂日重啊!”
公襄霄很想说他不觉得他父王如今会为自己着想。
不过戚九麓没给他插话的机会,倒是又举了个例子,“我戚氏这两年子嗣单薄,但凡嫡出都备受重视也还罢了。但北地好几个人家一向子嗣昌盛,纵然嫡出子女,想要得父母长辈喜爱,那也是需要使出浑身解数的。我自幼生长北地,见多了这类事情。”
“毕竟王爷是王府的顶梁柱,他那样的忙碌,不可能也没有精力主动来体恤世子。”
“只能世子想法子,让王爷看到您。”
“世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公襄霄有点神思不属,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说的人,莫不是贤妃?”
这话出了口,他就是后悔,但已经晚了。
好在戚九麓神色不变,就跟他说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一样,反而坦然点头:“贤妃算是其中翘楚了,她同辈嫡出女十几个,她不算最殷勤最体贴的,却是她祖父祖母最钟爱的。”
云风篁小时候跟谢风鬟争宠的事儿被谢氏瞒的很紧,外人都不知道。
但戚九麓毕竟是她那会儿的未婚夫,还曾被云风篁拉着一起出主意针对谢风鬟过,当然知道。
这些他也没心情跟公襄霄细说,只道:“其实世子也不必将王爷想的太了冷漠无情,您想去岁春半山庄的事情,如果没有王爷默许,皇城司也好,摄政王府那些人也罢,怎么可能尽心尽力的帮咱们扫除痕迹、隐瞒至今?”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王爷想废长立幼,顶多就是偏心小王爷,不可能说,对世子您这嫡长子,就一点儿也不在乎了。”
“世子,其实说实话,像王爷这样的身份地位,能够分给子女的关注十分有限。”
“小王爷年纪小,身子骨儿又不是很好,为人父的本来就要特别上心几分,遑论还有继妃在旁帮忙说话;王爷您呢,已然成年,且健壮平安,没什么让王爷操心的,王爷可不就疏忽了?”
“您如今得让王爷知道,您也很需要他的关心与爱护。”
“如此,方能重燃王爷的一腔爱子之情啊!”
……这天公襄霄恍恍惚惚的离开后,戚九麓在庭中却还坐了会儿,他捧着茶碗静静看不远处盛开的桂花树,细碎的金色花瓣随西风飘落在他面前的茶水里,带着幽幽的清芬。
下一刻茶碗被一双素手夺走,晁静幽没什么表情的在他面前坐下,将已经凉了的茶水泼到地上,低声质问:“你刚刚跟摄政王世子说那些……想做什么?!”
第163章 为母之心
戚九麓看着满地茶渍,神情就冷了几分:“我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晁静幽冷笑,“夫妻一体,你行差踏错一步,我们母女俩焉能有好结果?”
“这也是你自己选的,当初我就说过我不想娶你。”戚九麓无动于衷道,“你非要嫁进来,凭什么结果,那都是你自找的。”
晁静幽目中闪过怒色,道:“那贤妃呢?她如今留在宫里难道不是她非要留下来?!如此凭什么结果,那也是她自找的!你好容易从这番风波里脱身,不想着赶紧的回去北地避开接下来的麻烦,还要主动撺掇摄政王世子,主动卷入进去,是想做什么?你不放心她,还想为她做事儿?是不是?!”
她还有更多的质问,但戚九麓只嗤笑一声,说道:“你管得了我么?”
晁静幽一下子顿住,攥着拳,半晌方道:“我是管不住你,但你也不是小时候了,你爹你娘这一年来老了多少你不知道?贤妃就那么重要,值得你这样不管不顾?”
“这不是还有你在么?”戚九麓淡淡说道,“你那么能干,连纪氏都敢坑都能坑,更能在陛下尚且蛰伏时就慧眼识珠的认出陛下的英明神武下注……有你这冢妇在室,戚氏还担心个什么?”
晁静幽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家里你什么都不管,全部让我操心,你自己呢就全心全意去为贤妃着想?”
“不然呢?”戚九麓反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晁静幽才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了,她想怎么样?不求能够有云风篁当年的待遇,至少也该如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得到丈夫起码的敬重与支持罢?
但这话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深呼吸了数次稳住情绪,道,“你跟贤妃的过往,在朝野都不是什么秘密。之前纪氏想过借此做文章,焉知其他人没有这个心思?你也知道贤妃进宫至今盛宠不衰,风头一度盖过了皇后。但如今纪氏覆灭,纪皇后怕是在位不了多久了。”
“这两日我出入,已经听到不少风声,说是朝堂上已经在为继后人选开始了勾心斗角。”
“呼声最高的就是年初入宫的宣妃瑞妃等人……那几位谁没被贤妃打压奚落过?”
“一旦正位延福宫,对贤妃还能有好脸色?”
“这时候你已经恢复了好些,却还是不肯离开帝京,说不得就要被她们做筏子,用以攻讦贤妃!”
见戚九麓跟没听到一样,晁静幽抿了抿嘴,“而且你确定贤妃现在需要你帮?人家既得圣宠,膝下养着皇长子皇长女,家中兄弟尚主,姊妹嫁的不是名门子弟,就是御前侍卫……谢氏如今跟咱们这几家就不太一样了,等过几年,怕就有着如今的洛氏欧阳氏那样的声势!”
“你又何必多这个事?”
“当初她都没跟你走,何况是现在?”
“我做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戚九麓淡淡看了她一眼,寒声说道,“你若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了,大可以直言,我随时给你写放妻书!”
晁静幽眼中水汽弥漫,却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冷笑着起身:“放妻书?这个就不必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谢风篁,能够得到你这样的死心塌地。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谢风篁,能够在抛弃你之后,立刻寻了个地位权势都是你望尘莫及、品貌也丝毫不弱于你的男人,继续宠着护着自己!”
“你也说了,当初是我非要嫁给你。”
“这戚氏冢妇的身份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拿到,凭什么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