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些日子偶尔来一趟,跟我还会说几句闲话,对于这位皇子那是一次都没提过——有一回我专门让人将他收拾的可爱漂亮了抱出来,他正眼都没瞥一下,直接说还有事情就这么走了!”
“他这不喜欢的态度摆出来,你说我有多难做?!”
“养的用心了说不准让他觉得碍眼,养的不好了没准过些年他偶然触动了父子情怀,那当然就都是我的不是!”
云风篁劝道:“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宫禁之中抚养皇嗣都有着规矩,按着规矩来就是了。是好是坏有着他自己去长好了。你想今儿个太医还说了,二皇子三皇子怕是身子骨儿会弱些。那么就算他们以后不好了,谁能说你的不是?你如今也是空闲的很,就当打发时间不好吗?”
顾箴靠在床头默默流泪,半晌才说道:“你没有到我这样的地步,你不会懂的。”
又说,“你太年轻了,我才进宫那会儿,跟你现在差不多大,既不习惯宫里的规矩,其他人委婉讽刺我我都不怎么听的出来……那会儿日子过的其实也是很不顺心的,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期望。”
“现在想想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总以为将来会更好,总以为自己长大些了觉得为难的就不为难了。”
“其实长到现在回看过去才明白那会儿的期盼有多懵懂无知!”
云风篁眯起眼,说道:“你不甘心么?”
“我甘心不甘心有什么意义呢?”顾箴反问,“都这样了。”
“其实眼下倒是个机会。”云风篁看了眼四周,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微微一笑,“纪皇后在延福宫呆不久了。这位皇后将来如何,你怕是无暇关心,我呢也不是很关心。但她空出来的那个位子……我是没机会的,但是,你么……你有兴趣么?”
顾箴并不相信她,讽刺道:“你说的好像我感兴趣我就能去坐一样,你当我不知道那个位子是陛下跟慈母皇太后许给宣妃她们的?你是没份,但你至少有帝宠,我?我之前什么都没肖想过,尚且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就这么相信陛下还有慈母皇太后的承诺?”云风篁笑了笑,微微倾身凑近了点帐子,柔声道,“那之前陛下跟慈母皇太后还给纯恪夫人许诺种种呢,现在纯恪夫人除了个位份还有什么?她那位份,比本宫才进宫时的悦妃还低了一级的。”
顾箴厌烦的瞥她一眼:“我信不信他们且不说,反正我知道不能相信你。这宫里虽然勾心斗角没停过,但在你进宫之前,大家都还是按着规矩来,私下里来来回回都是宫嫔生生死死,后妃们终归还是互相留一线的。”
“可你进宫以来,这宫里头的高位,除了皇后之外,谁没被动过?就是皇后,现在也要不行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偌大六宫,你最可怕。”
“所以我不想听你的撺掇。”
“别管现在听起来多好听多叫人心动,但我知道,你不可能真心真意为我着想,顶多利用我罢了。”
“我连前贵妃前淑妃那些人都算计不过,何况是你?”
“反正你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但也别想我帮你!”
云风篁镇定自若道:“帮我?你在说什么梦话。我需要你帮忙?不过是看你可怜,想给你指条明路,你不要就算了。”
顾箴哼道:“是你指的路,那就不可能是明路,是黄泉路还差不多!”
这瑶宁夫人不是一向不是太聪明么?怎么忽然就精明起来了?
云风篁暗自腹诽,说道:“那你当本宫什么都没说好了,只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两人本来关系就谈不上好,不过是赶着皇帝要表示对无辜被残害妃嫔的爱护,作为目前后宫实际上主持者的贤妃被抓了壮丁而已。
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遂各自沉默。
过了会儿,延福宫那边传了消息来,说淳嘉已经离开,看方向正往绚晴宫去。
云风篁就干脆利索的起身走了。
她回到浣花殿上,淳嘉已经坐了会儿,正端着宫人呈上的茶水慢慢儿呷着。
见云风篁过来,笑着招手:“今儿个辛苦爱妃了,琼芳宫那边此刻如何?”
云风篁意思意思的福了福,不等他叫起就走过去坐下,道:“可怜见儿的,妾身进宫以来跟瑶宁夫人也算熟悉了,还从来没见过她那样伤心难过的样子,也难怪人会晕厥过去!好在太医到的及时,施救之后很快缓了过来。就是可能悲痛太过的缘故,脾气有点大。”
淳嘉会意的安抚:“爱妃受委屈了。”
他以为瑶宁夫人失态之下说了不中听的话,让云风篁生气了。
不过云风篁似笑非笑的,倒没有委屈的意思,看了眼四周,吩咐清场,末了神色一正,小声道:“她那心情,妾身最明白不过。要是自己命中注定无子也还罢了,结果却是为人所害,这谁受得了?妾身当初……那还是自己一时糊涂,并非上了别人的当呢,可不是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摧心裂肝?”
娴熟的露出黯然之色,博得皇帝一番温言细语的安慰。
云风篁遂收拾起情绪,说道,“故此不管她现在说什么过分的话,妾身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妾身虽然平素掐尖好强,这么点儿同病相怜还是有的。只是……”
“只是妾身寻思着接下来继后的事儿,顺势套了套她的口风,却有些担心哪!”
“主要是瑶宁夫人十分敬重其父,如果到时候昭武伯传话进宫,让她不要做继后,依妾身看,她八成会同意的。”
“那……这事儿?”
淳嘉一怔:“当真?”
第160章 世子婚事
云风篁一下子就翻脸了:“陛下难道怀疑妾身出尔反尔,挑唆着瑶宁夫人跟您作对不成?!”
“朕不是那个意思。”淳嘉忙道,“朕只是寻思着,顾箴平素不是很敏锐的人,爱妃呢又一向聪慧,就算去试探她,她肯定也察觉不了……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该不会有人私下考虑过这事儿,提前叮嘱过她?”
他其实不是很相信云风篁这话,估摸着多半这妃子想坑顾箴了。
但皇帝在后妃上头向来就不公平,一个是深得他意的宠妃,一个是没多少感情的政治联姻人选,淳嘉权当没看出来,顺着云风篁的话头,猜疑一通,表示会盯牢了顾箴不让昭武伯捣乱,总算将贤妃哄高兴了。
贤妃高兴完了就问他刚刚在延福宫跟皇后说什么了?
“就是一些交易。”这事儿用不着瞒着贤妃,淳嘉随口讲了,“皇后想走的体面些,朕的意思是,这一回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罪魁祸首就让陆氏领了,皇后呢身为中宫,却一直没发现这等毒妇藏身宫闱,还连自己都中了招,不免显得过于无能跟失职了。让她等会儿就上个请罪折子过来,请求自去后位。”
“到时候再让太皇太后那边打个圆场,送她去善渊观住着罢。”
去了善渊观,等风头稍过,皇后也就可以下去了。
而且太医当众说的,纪皇后为三尸虫所害非常的严重,以至于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多症状,只不过之前没人想到那么一出,所以只当寻常的体弱诊治……那么纪凌紫去了道观,愧疚加身体隐患双重打击之下,没活三两个月的就没了,也是情理之中。
届时淳嘉给点儿哀荣,全了夫妻一场的情谊,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云风篁盘算了一番,笑着问:“那皇后娘娘怕是很快就会动身,瑶宁夫人接续后位的事儿可也得提上日程才是。”
这个不用她说,淳嘉就在安排了。
他陪着贤妃说说笑笑的用了顿膳食,又看了一回越发出落的玉雪可爱的俩孩子,施施然回到前朝,便命人去请摄政王。
摄政王没理会,还告诉去传话的内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进不了宫。
内侍好话说尽也不行,只得战战兢兢回去复命。
好在淳嘉没责怪他,只叹口气道:“王叔这是跟朕生分了啊!”
就让雁引亲自再去请。
摄政王听说是天子跟前头一号的近侍来请,还是余怒未消,道:“方才都说了孤偶感不适,这才多少工夫,难道就能好了不成?去告诉他,孤还得静养个几日,到时候如果陛下还想见孤,孤再进宫觐见!”
左右就劝他别这样,因为淳嘉毕竟是占据大义名份的,君臣有别,做天子的一而再召见,臣子却推三阻四,传了出去,人家哪能不说摄政王别有异心,而且跋扈骄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