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教训,有一次已经足够终生难忘。
遑论接连二次?
云风篁好容易收拾了点儿心气,打算继续过日子,怎么可能再将自己托付任何人?
“……反正淳嘉虽然不喜,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厌弃了本宫。”眸色沉了又沉,云风篁最终心道,“明儿个好好哄哄他罢,也只能这样了。”
她没法按照淳嘉希望的那样对待他。
哪怕知道会因此被魏横烟之流趁虚而入……
云风篁认认真真的思索了一番,认为还是不能做到,也只能劝自己心平气和。
才进宫的时候这天子对她何尝有怜惜,她不也照样一路晋位?
高处有人拉一把固然好,但一个人攀爬有一个人攀爬的磨砺。
真妃如此安慰自己。
而此刻,怡嘉宫正殿,魏横烟正小心翼翼的问独自打谱的淳嘉:“陛下,夜色已深……若还不安置,明儿个……朝会?”
“……”淳嘉正要落子的手顿了顿,魏横烟赶紧低眉敛目,做出屏息凝神之色来。
其实她胆子也没有这么小,何况进宫也大半年了,知道这天子不是那种暴虐的人。
对她们这些新人,又格外的优容些。
慢说她刚刚这话没什么问题,就算有,淳嘉一般也不会计较。
但东兴大长公主跟前的近侍叮嘱过,既然有云风篁飞扬跳脱的珠玉在前,魏横烟本身也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性.子,还是别跟皇帝太恣意的好,容易被湮灭在真妃的鲜明里。
莫如走温婉体贴乖巧懂事的路子,即使没多少新意,胜在不容易出错——而且,有着云风篁提携,其他温婉体贴乖巧懂事的妃子基本上争不过她,同类情敌完全可以交给这真妃姐姐打发了。
自己呢倒是跟真妃一静一动相得彰益。
长此以往,宠夺专房的待遇或者不会有,但年深日久积累起来的情分,也足以在宫中有着一席之地。
所以魏横烟对着淳嘉,虽然偶尔也会撒撒娇什么,大体上却是恭敬柔顺,什么都顺着他的。
许是这个缘故,淳嘉对她却是更温和了几分,此刻略微走神后,将棋子慢慢放下,就朝她安抚的笑了笑:“无妨,爱妃先去安置就好,朕这里想点事情。”
魏横烟很想问他要想什么,是跟云风篁有关系吗?
虽然得到云风篁委婉的允诺后,她也知道淳嘉这两日肯定会过来的,却是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
但天子来了却没有临幸她的意思,甚至宁可大晚上的让人取了棋盘过来解闷,都不愿意看一眼她这玉软花柔……这是天子厌弃自己了,还是真妃所致?
又或者他有其他的烦心事?
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她是不能听,还是天子不觉得她是可以听他倾诉的人?
失落与惶恐让她几乎要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可近侍的提醒在脑中盘桓了几圈,魏横烟到底没作声。
只用有些哀怨失意的目光看了眼淳嘉,咬唇屈膝:“……是。”
第217章 雨露均沾
魏横烟退下,却没有去安置,她这会儿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门口站了会儿,就招手叫了底下宫女,去小厨房预备些易克化的吃食:“陛下还要会儿才就寝,可别饿着了。”
目送宫女领命而去,她抿着嘴,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进了寝殿。
陪嫁的燕桑跟进来,小声问:“娘娘,怎么了?”
“……不知道陛下怎么了。”魏横烟叹口气,怏怏道,“还是真妃姐姐恼了我去暗示的事儿,在陛下跟前说了什么话?总之他宁可一个人在那边打谱,也不愿意……你说待会儿我要不要去跟陛下试探下?又或者明儿个直接跟真妃姐姐赔罪?”
“要不就试探下陛下的口风,真妃娘娘那儿,还是先静观其变罢?”燕桑踌躇了会儿,小声道,“咱们陛下性.子宽厚,不会为这么点儿事情恼了您的。但真妃娘娘就说不定了……万一真妃娘娘没做这事,或者做了不想承认,您这么去请罪,反而得罪她了。”
魏横烟蹙眉道:“我也是这么想……唉,别人都羡慕我有远见,早早的傍上了真妃姐姐这棵大树。却不知道,这位姐姐能够崛起迅速,哪里是好伺候的?我如今对着她,比对着陛下还操心些。”
燕桑安慰道:“娘娘进宫也没多久呢,陛下正年富力强,将来如何也未可知。之前大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姑姑不是说了?真妃晋升的快,出身又不高,根基不稳,如今瞧着风生水起的,将来能否有好下场都不好讲……其实对于如今的局势来讲,有这么位主儿挡在前头挺好的。”
声音一低,“而且真妃不能生,您却不然!您想想如今这宫闱,皇后那班老人是注定要被陛下所厌弃,这两个月陛下甚至连纯恪夫人都没去看过的。新人里头,真妃在一日,除却您这样跟她要好的,其他人谁敢出头?谁能出头?到时候,您生下皇子,那必然就是这宫里头血脉最尊贵的!”
“最尊贵,那也得陛下认可啊!”魏横烟无精打采的嘀咕,“慢说皇嗣,就是我们这些人,论出身尊贵,谁不比真妃姐姐高一头?可陛下最看重的还不是她?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陛下大晚上的过来,却一直在那儿坐着,我心疼他,问了句,他反而将我打发了出来……要是换成真妃姐姐,他会舍得?”
燕桑劝道:“也许跟真妃娘娘那边没什么关系,只是前朝的事情呢?上回家里来人,不是说了,为着三位公主殿下的婚事,还有三州之乱,陛下这两日在前头已经当众发作了好几次……真妃娘娘性.子急,未必会温柔体贴陛下。没准陛下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咱们这边的?”
魏横烟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有温柔体贴这一道,能比真妃姐姐强了。但这主要也是因为她不需要做低伏小,陛下就愿意哄着她。换了我,连祖母都让我,什么都顺着陛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但真妃娘娘冲锋陷阵在前,固然容易博取陛下注意,一旦出了岔子,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燕桑柔声道,“夜深了,娘娘别想这些。反正,陛下如今在咱们这边,不是么?”
就劝她拾掇一番,别摆着幽怨的神情,给本来就心情不怎么好的皇帝添堵,“您得汲取斛珠宫那位的教训。那位当初多得陛下喜爱啊?有事没事都拿堂堂天子当出气筒,那么多年,陛下说什么了么?后来是怎么失宠的?不就是作的太过,偏赶上了真妃娘娘这等劲敌落井下石,使得陛下醒悟过来,从前的那些宽容偏袒,统统成了厌烦?”
“来日方长,咱们又不是那等急功近利的人家,不争那么片刻的。”
“……也是。”魏横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咬着唇惆怅了会儿,就点头,“让人打水进来,今儿个没料到陛下过来,我这飞霞妆,白日里瞧着还好,夜晚灯下,却不如桃花妆妩媚……再取几件新做的衣裙来。”
她急急忙忙的一番收拾却也没白费功夫,半晌后淳嘉终于扔了棋子来寝殿,见到重新梳妆打扮过、更为娇媚动人的妃子靠着隐囊,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却还坚持着等自己,原本有些烦躁的目光就软了软,上前推醒她,温言道:“朕不是说了,让你自己先安置?怎么还要等到这会儿?”
“陛下心中有事,妾身才学浅薄,见识鄙陋,不能为陛下分忧,已是有愧,哪里还能放放心心的早睡呢?”魏横烟张开眼见着他神情,心下一喜,姿态越发柔顺,连忙说道,“陛下,妾身伺候您更衣。”
淳嘉张开双臂让她帮助自己解下外袍,却下意识的想着:“真妃这会儿是在放放心心的睡着了呢,还是?”
跟他一样,心里有事,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不想睡?
不过是为了明日的朝会,不得不强迫自己躺上会儿恢复精力?
……云风篁这时候已经睡着了,毕竟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又何必再彻夜难眠的折腾自己?
次日早上,去延福宫的路上碰见了怡嘉宫仪仗。
魏横烟在步辇上给她问安,笑的有点心虚,云风篁也不在意,没事人一样跟她说了几句,也就放下帘子。
纪皇后照例不露面,到了春慵宫,袁太后也没什么话,只问云风篁:“你那侄女儿今儿个没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