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话他沉吟了下,道,“朕方才陪魏昭容用了午膳,也去明惠那边看了看,正好碰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跟朕问起了你这边。”
“妾身怎么了?”云风篁顿时警觉,担心是纪太后狠狠告了自己一状,“妾身什么都没做啊!妾身的兄弟也只是行礼慢了一步而已!陛下这般宽厚,总不能就为这么点儿事情,任凭母后皇太后责罚妾身或者妾身的兄弟罢?”
说着就缠上去,挽着皇帝的手臂不依。
淳嘉任她大半个身子都靠挂在自己肩头,懒洋洋的哼笑道:“你急什么?母后皇太后不过是提了一嘴谢氏子弟,顺带将话题带到如今云集帝京的士子身上而已。”
“陛下,那母后皇太后可是其心可诛了!”云风篁一听立马进谗,正色说道,“国家抡才大典,是母后皇太后一介后宫女流能插嘴的么?这到底是母后皇太后的意思,还是纪氏的试探?陛下可要明察秋毫,别被母后皇太后骗了!”
淳嘉伸手过来捏了捏她面颊,道:“这后宫其他人说这话也还罢了,你?”
你要是有机会,别说抡才大典,连国朝与韦纥这等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你都恨不得插上一手!
当朕不知道呢?!
“陛下,妾身怎么不能说这话了?”然而云风篁提醒他,“妾身的父兄一直交代妾身要读书明理,如此才能做个贤妻良母。否则妾身身为女流,本来就深居内宅,见识简陋了,若还连书都不念几本,就算想相夫教子呢,哪里来的本事?可是母后皇太后的父亲邺国公,可是一力提倡,不许后宫干政的呀!”
“妾身说母后皇太后此举不妥,是说她不敬生身之父,可不是其他意思!”
邺国公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还能怪她落井下石哦?
淳嘉叹道:“你总归有的是理由狡辩!”
他都习惯了,此刻也懒得争论,只说,“母后皇太后还说,她跟前的小内侍恰好见着你几个兄弟走在宫道上,其中一个比你长一两岁的,生的格外好,竟把纪明玕都比了下去?”
云风篁闻言一愣:纪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57章 做面首不可能的,绝对不可
一般情况下,年长的妇人,尤其是家里有着议亲年岁的女儿的妇人,夸人家子弟长的好,把自家的都比下去了——那多半是试探对方有没有结亲意愿。
但云风篁不觉得纪太后有着招谢氏子弟为女婿的想法。
她想了想,遂道:“陛下,按说母后皇太后何等身份,这般抬举,妾身也好,妾身的血亲兄弟也罢,不该拒绝。只是谢氏虽然门楣不高,自来也是耕读传家的人家。那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事,请陛下恕妾身与妾身的血亲兄弟都不敢做的。”
淳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怔了怔,就听云风篁继续道,“再者,小门小户,不谙宫廷规矩,否则白昼的时候,妾身那俩弟弟,怎么会冲撞了明惠公主殿下?这样的人即使进了宫,又怎么伺候得好母后皇太后呢?”
“……”淳嘉嘴角抽搐,冷不丁的一拍桌子,“混账!你都在想些什么?!”
云风篁不惊反喜,露出松口气的表情:“母后皇太后不是这个意思?”
“母后皇太后怎么可能是想让你那兄弟进宫来给她做面首?!”淳嘉没好气的将她推开,“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如此这事儿会跟朕说?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这般编排长辈,成何体统!”
云风篁嘟嘴道:“但母后皇太后自来矜持,妾身这些人,兢兢业业的伺候着,连个笑脸儿都难得,怎么会忽然夸赞妾身的兄长?妾身能不怀疑她是看上了妾身兄长的青春年少?总不可能,是母后皇太后替其他什么人,看上妾身兄长了吧?”
最后一句话差不多是明着的试探了,淳嘉哼笑了声,道:“兴许只是母后皇太后随口一语呢?”
“那么可见妾身的兄长的的确确的出挑了。”云风篁眼珠转了转,趴在他肩头吐气如兰道,“毕竟母后皇太后的眼力还用说,对吧陛下?”
淳嘉斜睨她一眼,淡淡道:“是么?”
他这么不置可否,云风篁也吃不准他心思,变着法子撒娇撒痴了一番,皇帝都是搪塞过去,末了干脆岔开话题,说起回宫的事情:“……马上就要动身了,如今皇后还在卧病,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你,你又年轻,可要好生处置才是。”
提到这个,云风篁轻轻哼了声,道:“陛下放心就是,皇后娘娘拿晋位的事儿为难妾身未果,果然在这里等着妾身呢。只是妾身纵然不敏,又怎敢辜负陛下重托?”
这个当然是在皇帝跟前必须表明的态度,实际上对于返程的安排,云风篁有点慌。
其他人也还罢了,关键就是袁太后以及几个有孕在身的妃嫔,前者还病着,后者呢月份参差不齐,如云卿缦正是不好颠簸的时候,都禁不起折腾。
万一在路上有个闪失什么的,要是自己作的还好,要是主事人的责任,云风篁少不得要受到攻讦。
淳嘉这会儿就不咸不淡的点她:“说的什么话?这事儿原本就该是皇后的分内事,你不过是因她病倒帮忙料理些日子。听说她这两日能起身了,朕忙于政事无暇前往看望也还罢了,你一个妃子怎么能怠慢了中宫?”
这事儿你行不行朕心里清楚,你还是早点去找皇后罢——至少拉着她一起让纪氏投鼠忌器,不敢趁机搞事情——而且就算朕不喜皇后、正给你站着台,场面上你好歹别流露出不敬中宫来啊!
云风篁心道这皇帝果然是装久成真,明明心里巴不得皇后一病不起,却还是要维持他对谁都有情有义、自来只有别人对不起他他“被迫无奈”才下手的形象。
甚至连带着开始要求起她来了……
撇撇嘴,云风篁道:“是,妾身明儿个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还待说什么,淳嘉却已经站起身,开始宽衣解带了。
次日他起早去醒心堂视事,云风篁则拖到半晌午了才起来,梳妆打扮一番拾掇,方领了人,施施然去宝瑟小筑求见皇后。
纪皇后正在后堂弹琴自娱,听了宫人禀告微微蹙眉,指间原本潺潺流淌如细泉的琴音,霎时间变了一个调,泠泠然有肃杀气,淡淡道:“说本宫还乏着,不见。”
宫人屈了屈膝离开,不久又来禀告:“真妃娘娘说她好几日没见着皇后娘娘了,心里十分的思念,既然娘娘这会儿乏着,她可以等。”
“那就让她等。”纪皇后垂眸道,“让人伺候着茶水,不必怠慢了。”
云风篁这一等就等到掌灯时分,宫女出来歉意的表示皇后的状况仍旧不好见客,委婉请她离开——她走后,宫人入内回禀纪皇后,皇后脸上丝毫没有落了云风篁面子的快意,却微微蹙眉,说道:“真妃素来娇纵狡黠,尤其她这回代行本宫之权,乃是慈母皇太后与陛下的意思,若是当真有意来见本宫,哪里来的耐心耗到此刻,还不声不响的离开?”
皇后叹口气,“怕这是做给慈母皇太后还有陛下看的,这是唯恐那两位不厌弃了本宫啊!”
“娘娘……”左右听着都是潸然,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姑姑这些日子正在给明惠物色驸马。”纪皇后沉默了会儿,缓缓说道,“昆泽虽然比明惠小,却也可以相看起来了。明儿个开始,你们寻机引她过来,本宫跟她好好谈谈。”
左右非常的惊讶:“娘娘是想让昆泽郡主?”
谁都知道,要保纪氏日后一线生机,最稳妥的方法,就是迎娶一位公主殿下。
作为嗣子的淳嘉是不能对孝宗血脉不好的,至少明面上不能。
但是在淳嘉明确表态三位公主的婚事他要亲自做主,连纪太后都不许插手的情况下,继续谋取纪氏出驸马,那就是明明白白跟皇帝对着干。
那么就算当真促成了婚事,恐怕也是后患无穷。
但宫里头的金枝玉叶不止这三位,还有个无公主之封却有公主之实的昆泽郡主——虽然淳嘉这些年来跟这唯一的亲妹妹仿佛还没有跟明惠仨亲密,可怎么说也是他的血亲。
而且昆泽郡主的养母曲太后,是皇帝的生身之母。
纵然曲太后跟皇帝的情分不如袁太后深刻,然而生养之恩在,曲太后如果要为昆泽郡主开口,淳嘉不可能不顾及这亲娘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