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俩都以为晚上可能公襄霄就要传消息过来,但这一夜却太平无事。
次日早上侍者们伺候着云风篁更衣梳洗,遂簇拥着她到流春堂给皇帝请安。
皇帝还在用早膳,见着婕妤来,就邀她一起。
云风篁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将自己爱吃的几道小菜要到跟前,这时候顾箴也来了,看到她这举动就是皱眉——但因为这段时间斗嘴无一例外惨败,她硬生生的忍住了教训这没礼貌的婕妤的冲动,只跟皇帝福了福,说道:“妾身愿陛下此行一切顺利。”
“妾身也是。”云风篁咽下一口燕窝粥,朝皇帝露个甜甜的笑,“陛下若是猎着好的皮子多,到时候能给妾身些么?妾身家里穷,至今冬日的狐裘都没备下呢。”
顾箴有点忍不住了:“陛下此番出猎乃是为慈母皇太后献寿,懋婕妤,你逾越了!”
“逾越个什么?陛下之所以今儿个打算走远点,就是看不上这两日的收获。”云风篁横一眼过去,“妾身又没说跟慈母皇太后抢,不过是慈母皇太后跟陛下都瞧不上的,想跟陛下打点儿秋风而已!陛下都没说什么呢!怎么瑶宁姐姐自己穿金戴银应有尽有,还看不得同为妃嫔的妹妹得些边角料了?”
“……宫里入秋之后自会备下料子,冻不着婕妤你!”顾箴咬着牙,没好气的说道,“所以婕妤也别眼皮子浅的,见缝插针的要这要那!”
云风篁眨眨眼,“哦”了一声,就跟没听出她的讽刺之意一样,转头过去向皇帝笑的甜蜜:“那妾身还是想要陛下亲手猎到的,妾身最喜欢陛下了,陛下也给妾身带个小玩意呗,不拘什么,反正陛下给的妾身都喜欢!”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顾箴额头青筋直跳,每次!都是!这样!
这没规矩的婕妤压根儿没脸没皮,说着说着就旁若无人的跟皇帝打情骂俏,顾箴这种规矩十足人家长出来的,简直是十万分看不上这种轻浮的做派——无奈皇帝不在意,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此刻淳嘉就是全然不顾顾箴的脸色,含笑说云风篁:“你每次想要东西都这么说,朕想相信你都难了。”
云风篁索性移坐到他身边,扯住袖子摇摆,娇声娇气道:“人家哪有?人家明明说的心里话,陛下不相信人家,人家好伤心的!”
“……”顾箴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皇帝笑意盈盈的,一点儿也不恼,由着她纠缠了会儿,就是纵容道:“罢了罢了,真是拗不过你,到时候朕看看有什么好玩好看的给你带点,若是没有,你可不许再闹朕。”
这一帝一妃你侬我侬的视顾箴如无物,顾箴沉默的站了会儿,直接福了福走了出去——她一出去,云风篁就把皇帝袖子甩开,继续拿起调羹用早膳了!
这干脆劲儿让皇帝都十分无语,端起茶水呷了口,不放心道:“等会儿朕走了,你该不会立马跟瑶宁打起来罢?”
第87章 林中变故
“陛下真是的,妾身跟瑶宁姐姐争来争去为了谁?不就是为了陛下嘛!”云风篁闻言,抬头睨了皇帝一眼,娇嗔道,“等会儿陛下走了,妾身跟瑶宁姐姐这还争什么?必然是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守着山庄等陛下回来啦!”
才怪,等你这昏君一走,老娘就去私会外男桀桀桀桀桀……
皇帝挑眉,满脸的不信:“你真不会跟瑶宁打起来?”
“妾身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妾身绝对不会主动跟瑶宁姐姐动手!”云风篁举起手,正色说道,“就算瑶宁姐姐要出手教训妾身,妾身也一定能避则避,避不开就去寻陛下庇护,或者退回行宫寻太皇太后做主,总之绝对不会跟瑶宁姐姐大打出手!”
毕竟她之前就估量过了,她应该打不过顾箴……
她的近侍目测也打不过顾箴的近侍……
所以必须不能打起来啊!
她又没有找虐的嗜好!
皇帝不知道她心思,还颇为欣慰:“你总算懂点事儿了……你说你没狐裘是罢?等回头朕让人给你弄几张上好的皮子。”
这婕妤的信用实在不怎么样,虽然这会儿瞧着挺乖巧的,谁知道心里怎么想?
还是先许诺点好处钓着,免得一转身就作天作地的,等回来看到的就是个烂摊子。
“陛下这话说的,好像妾身纯粹为了好处才懂事一样。”云风篁白他一眼,义正辞严道,“对了,能挑红狐皮么?妾身听人家讲,妾身最适合火狐裘来着。”
皇帝笑眯眯的说好,心想回头让人将给绚晴宫的狐皮全部换成白狐的。
帝妃虚伪的恩爱了一番,看看时辰差不多,皇帝也就出门乘马而去。
云风篁跟后一步赶过来的顾箴一道送走了皇帝,对望一眼,都是相看两厌,于是一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一个嗤笑了下转身离开,双双回了自己住处,将门狠狠摔上!
皇帝不是咋咋呼呼的人,在春半山庄时也不吵闹,但他一走,整座山庄就仿佛寂寥下来。
云风篁在晴碧楼待了会儿到底待不住,就让念萱:“去外头叫他们预备着,本宫打算去附近打些野味练练手。”
念萱答应着去了,片刻来复命道是已经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
因为不打算折腾自己去追寻那些难得手的猎物,甚至空手而归也无所谓,云风篁懒得换下累赘的宫装,就穿了墨绿绉纱对襟窄袖短襦;牙白底绣金丝并蒂曼珠沙华诃子;腰束两寸来阔的浅粉锦缎,缠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左右各系一垂五彩攒花宫绦,坠着木槿花羊脂玉佩、镂空飞鸟葡萄纹银香囊、象牙雕卷草纹葫芦式花熏;下拖十二幅橘红嵌金丝纱裙,裙摆一圈儿青鸾衔花,银线织的祥云若隐若现,随步伐折射点点光彩,时见掐金挖云鹿皮短靴一闪而没。
这季节山间虽然暑气不兴,正午时候到底还是热的,故而臂上粗看只是一条浅粉色绣曼珠沙华的绉纱披帛,细察才知内中别有玄机——中间缝着一整条冰丝茵,于不动声色间清热解暑。
装束既华贵,发髻也梳了宫妃之中流行的惊鹘髻。
上头对插赤金半月云纹翠玉步摇,银鎏金点翠镶料石松鼠葡萄双喜头花,金嵌宝四季花钿儿;薄施脂粉,作桃花妆,眉心贴着木槿花形的花钿;耳下戴着葫芦嵌镂空钱纹白玉赤金耳坠子;胸口是一串金厢玉螭摺丝嵌珠宝珊瑚坠领;腕上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底部拖了数枚赤金小铃铛,不时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
这般打扮,便是出门之前扣上一顶面纱直垂到腰间的帷帽,也是格外打眼。
负责戍卫春半山庄的侍卫们尽管不敢觊觎宫妃,眼角瞥着裙角扫过,也不禁微微出神。
云风篁自不理会他们,然而才出垂花门,迎面就走来了顾箴一行——相比云风篁如在宫闱盛宴之间的隆重,顾箴却是实打实出猎的简便了。
长发绾成男子的样式,几乎未用首饰,所以戴的帷帽也裁掉了一截面纱,仅到肩侧,风过时,掀起一些,就露出她小半个下巴,竟是未施脂粉,仅略点朱唇。
她穿的也是男装,量身定做的品蓝色缎绣浅彩缉米珠梅竹纹箭衣,束一条白玉金厢孔雀牡丹中阔女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脚蹬皂底掐金粉靴,望去干脆利索,愈显英姿飒爽。
二妃照面,顾箴轻轻“呵”了一声,讥讽之意,溢于言表。
云风篁看着她,难得没有立刻反击,而是放缓脚步,让这位瑶宁夫人走远了,这才惆怅道:“念萱啊!”
念萱忙道:“婢子在。”
“方才瑶宁夫人那一身,看仔细了?”
念萱以为她生气了,安慰道:“娘娘,咱们反正不走远,就在水泽边转一圈,哪里需要大动干戈的更衣了?您这衣裳比瑶宁夫人的好看多了!”
“照瑶宁夫人的给本宫做上五套,不,十套!”云风篁不开心,“这箭衣比劲装好看多了!怎也没人提醒本宫准备?”
念萱跟熙乐都忍笑,道:“是,婢子知错,回去就做。”
因着心里惦记着自己穿箭衣的样子,晚一步到得外头,得知顾箴故意将她那匹枣红马骑走了却也没生气,只叫人另择了一匹性情温驯的青骢马——左右那枣红马她也就昨儿个过来用了下,压根谈不上感情。
顾箴抢,就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