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有毒+番外(194)

“您再冤枉冤枉得过妾身跟妾身爹娘姐姐,还有这天下千千万万饱受庙堂摧残而您却压根都不知道不认识的黎庶去?!”

“……”皇帝合上眼,竟没发作,只森然问,“你口口声声认为是朕的无能害了你等终身,那你方才明知道贵妃如今正肝肠寸断,何以还要前往挑衅刺激,落井下石?!朕这些年是对不起天下百姓,难道你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云风篁冷笑,心道本宫从进宫的那天起就把良心扔了,这会儿若是还有剩,宁可拿去喂狗也不会用在你等身上,口中则悠然道:“贵妃那点儿伤心,搁其他人跟前也就算了,搁妾身跟前算什么?她好歹妊娠过,期待过,这会儿孩子走了,好生调养,他日未必没有再续的缘分。可妾身么……”

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嘁道,“妾身才十五,三年前离开故里时,母亲还专门叮嘱婚后若是多子该如何处置,毕竟妾身的亲娘跟姑母都是子嗣众多!这进宫才几天?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人母了,所以陛下您说妾身对贵妃怎么同情得起来?该贵妃可怜妾身才是!”

“贵妃小产非她所愿,但你子嗣艰难岂非亲手造成?”皇帝冷冷道,“你为谋妃位,不惜使这苦肉计……可见心性狠毒,为求富贵不择手段!”

“妾身是为求富贵还是为求生存,陛下心里有数,这时候了却何必还要污蔑妾身?”云风篁盯着手里的扇子,头也不抬的冷笑,“斛珠宫里的冤魂有多少,袁楝娘怕是记不清了罢?陛下呢?陛下可还记得?哪怕其中的一个两个?就因为没有出色的家世,就因为侥幸被陛下临幸,或许还得了陛下一两句无心的夸赞——转过身来就忘记的那种——便统统死在了袁楝娘手底下!”

她用扇子朝西北角指了指,那是淑妃如今被关押的地方,“这些事儿妾身在宫外都知道,遑论淑妃?!她从起初就要妾身死,凭什么妾身如今要以德报怨?!就因为她伺候陛下的时间长,因为她为陛下小产过,因为翼国公对您死心塌地,因为陛下需要云氏?!”

皇帝忍着怒火道:“既然你都知道……”

“可妾身又不是袁楝娘!”云风篁嗤笑了下,施施然说道,“陛下,您对袁楝娘情深义重,袁楝娘为您生为您死为您受天大的委屈,那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她不这么做那才是坏了良心合该天打雷劈!但妾身……陛下您摸着良心说一说,妾身凭什么跟她一样对待您?您对妾身到底多上心,您跟妾身谁不清楚?!”

她淡淡说道,“也不止妾身,这三宫六院诸多后妃,除了袁楝娘之外,谁也没义务为陛下舍生忘死。毕竟陛下当初可是亲口说了,袁楝娘之外的妃嫔,哪怕红杏出墙了只要不是生下孽种来混淆血脉,您都不在乎!”

“就好像袁楝娘同贵妃差不多时候有喜,做什么有骠骑大将军撑腰的贵妃都小产了,袁楝娘还好端端的?是这宫里没人对她下手?是她命好?嗯,也算是命好罢,毕竟这天下有几个人能让陛下亲自如此上心,时时刻刻派人护好了她?!”

“至于贵妃,陛下怕是巴不得她小产!”

“妾身说句诛心之语,对于陛下来说,贵妃慢说没了一个孩子,就算没了十个孩子,怕是在陛下心里,如今都没有为翼国公府脱罪来的要紧……”

话音未落,忍无可忍的淳嘉已然一把抓向她的颈项!

但这次跟在莎绿亭中不一样,兰舟夜雨阁的正堂还是很宽敞的,虽然原本因为摆宴显得拥挤了些,可云风篁不是刚刚将面前的几案掀翻了么?

此刻连忙朝后退去,而皇帝动了真怒,又哪里肯让她轻易逃脱,当下脚下步伐一转,就要逼上——谁知皇帝盛怒之下没注意,正正好好踩到了一片碎瓷上,顿时一个踉跄!

本来以他自幼习武的基础,跟脚就能站稳的。

然而云风篁胆大包天,见这情况趁势伸足过去勾了下,才要站稳的皇帝直接摔的半跪于地,见这妃子提着裙摆就要跑远,索性抓起手边一只还算完整的调羹砸了过去!

云风篁赶紧闪避,只是双方此刻距离未远,反应不及,足踝到底被擦到,不禁痛的变了脸色,嘶着冷气诅咒这皇帝不得好死,索性身侧就是桌椅,忙扶着继续逃走——皇帝约莫也是被气昏了头,见状竟然不及起身,直接和身扑去,将之按倒在氍毹上!

第68章 今夜月色真美

皇帝这一扑不仅让云风篁逃开的打算落了空,仓促之中更是整个人的分量都压到了她身上——他原本身量颀长,正值青春又长年习武以至于身上没有半分赘肉,衣袍整齐时看不出来壮硕,实则肌理紧实,块垒分明,分量着实不轻。

此刻连扑带撞,越发势大,云风篁猝不及防之下不禁痛呼出声,只觉得骨头都要断了,想也不想反手去推。

然而全力一推皇帝非但纹丝不动,还反过来按住她双手,眯着眼,居高临下俯瞰她,森然说道:“不是理直气壮的数落朕么?又怕什么?跑什么?”

云风篁动弹不得,却丝毫不肯弱了气势,闻言冷笑:“三州灾民何尝不委屈不愤懑?不也一样逃荒的逃荒、叛乱的叛乱?天不给人活路,人还不能有贪生之念了?!”

“……”淳嘉久久的凝望着她,眼神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最终却忽然松开她,起了身,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衣襟袍袖,一面淡淡说着,“爱妃真是胆大妄为又伶牙俐齿,云氏这回栽的不冤。”

云风篁没动,依旧保持着俯趴的姿势,还顺势半翻了个身,支颐回眸,轻笑道:“这么说陛下不打算处置妾身了?”

“朕膝下空虚,这几年上至太皇太后、三位母后,下至臣民宫人,不拘心里怎么想的,无人不摆出重视皇嗣的姿态来。”淳嘉帝面无表情的说道,“尤其贵妃位高,此番小产的又是成了形的男嗣……郑氏本就理直气壮,再加上你刚才的火上浇油,已成定局。处置了你也无济于事,何必多此一举?”

“但可以出口气啊。”云风篁掩嘴笑,慢条斯理的坐起身,她在开宴前换了一身宫装,此刻穿着黑色暗绣缠枝牡丹纹对襟宽袖短襦,胸口露一抹石榴红底绣戏水鸳鸯的诃子,黑红都是极为浓烈的颜色,于灯下望去愈显肌肤白腻娇嫩,莹然生辉,宛若羊脂美玉。

因着年少的缘故这妃子素来不爱浓妆艳抹,但许是片刻前的发作过于激动,此刻眼尾尚且残存着一抹绯红,星眸流转之际,别有一种天真里带着肆意的娇娆。

不同于半晌前鹿芩台当众跪求时的清纯无辜,透着股儿妖韶诱惑的味道,用软软甜甜的语调,笑嘻嘻的说着,“不是么?”

“你想死么?”皇帝低头看着她,片刻,蓦然道,“看来你真是恨极了云氏……却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安排你入斛珠宫做宝林,还是拆散了你跟戚九麓再续前缘?”

云风篁一撑氍毹,借力起身,墨绿底点缀茉莉花十二幅罗裙随之收束,望去仿佛一池碧沉沉的潭水随她动作转动,裙摆里暗藏的金丝线在暗影里一点点的折射着烛火,叫人想起这时节树荫下的水面泛着的粼粼波光。

而她是立在波光里的诡秘的精怪,看似姣丽妩媚,实则祸心暗藏,掩嘴轻笑:“对陛下来说,登基这八年,前朝后宫,最让陛下意难平的,是天子之名名存实亡呢,还是未能与袁楝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帝顿时沉默,暗暗反思自己做什么要跟她啰嗦?

“时辰不早了。”片刻后,皇帝再次开口,“叫人进来收拾下,咱们去安置罢。”

云风篁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凝滞:“……什么?”

皇帝看着她,平静道:“该安置了,走罢。”

“陛下今晚临幸谁?”云风篁噎了下,旋即微笑问,“伊御婉已然有喜,怕是不适合伺候陛下,不过曲奉衣她们……”

“朕没点名,自然是临幸你。”皇帝打断她的话,冷笑一声,低头凑到她耳畔,淡声道,“毕竟爱妃方才反复强调朕不希望楝娘之外的妃嫔诞育皇嗣……如今怎么就蠢笨起来了?”

云风篁抿着嘴,有短暂的僵硬,这才轻笑出声:“妾身方才失态,只道要被陛下厌弃了,谁想陛下这般宽厚,倒显得妾身无理取闹似的……陛下稍待,妾身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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