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戚九麓比较好。
能不脏了自己的手,何乐而不为?
至于说要是庶子庶女生了下来自己却怀孕了……江氏的意思是养的熟的孩子那就好好养,小时候能给亲生子女当伴,长大了也能多个膀臂;养不熟的那当然是趁早料理掉。
具体的料理法参考料理他们的生母,能让戚九麓干就别自己沾手……
这番教导江氏从云风篁小时候就耳提面命,云风篁牢记在心。
只是因缘差错她跟戚九麓没成,如今就是修修改改用在淳嘉身上——暗示本宫只要力保伊杏恩平安生产,就能再进一步?
骗鬼去吧!
且不说本宫宫里人那么多,没有伊杏恩也有其他人为皇帝绵延子嗣,区区一个伊杏恩,也配做诱饵来钓着本宫?!
就说这差使首先就透着满满的陷阱气息:既然后续晋位的理由是抚育皇嗣有功,那要是伊杏恩最终没能生下皇嗣来,是不是这晋位就也顺理成章取消了?
其次如今小孩子的夭折率可是不低,尤其是宫禁之中,莫名其妙没有的大人都那么多,遑论柔弱的婴孩?
云风篁要是用这缘故晋了位,回头皇嗣有个头疼脑热的,谁知道皇后会不会趁势发难?
江氏当年反复强调,情分这种东西,当时不用过期作废——趁戚九麓还眷恋她的时候,自己能生自己生,自己不能生就做个大度的嫡母刷足丈夫的心疼还有族人的认可,总之就是将这时代女子的保障能弄到手的都弄到手,名声子嗣德行权力等等……如此等到年轻时候的激情消退,公认贤惠体贴又抚养了众多子嗣、还掌握着一定家族权力的正妻,地位谁能动摇?
反过来,年轻时候光顾着夫妻俩你侬我侬,任凭外界风言风语不动摇,撺掇着丈夫跟公婆闹腾……站儿媳妇的角度挺开心吧?
可要是后来丈夫年纪大了后悔了,移情别恋了,被族人说动了……那时候做妻子的该如何自处?
一生一世一双人听来感天动地,实际上恩爱夫妻那得双方都是个忠贞的,单靠某一方,暂时笼络住对方也还罢了,时间长了那不可能不出事。
在江氏看来指望一个男人一辈子跟你情情爱爱连子嗣都不顾,这男人还是一族宗子,实在有点天方夜谭——兴许别人家娘会自信自家女儿有这福气,反正江氏是不相信的。
她给女儿的指导就是情投意合这种事情年轻时候沉浸个几年享受过了也就该冷静下来,好好考虑怎么让自己一辈子过的舒坦又始终站在不败之地了。
江氏觉得这才是自己要教给女儿的重头戏,毕竟感情又不能当饭吃……
而且做娘的路没走好,迟早拖累儿女。
现成案例就是晁静幽那个柔弱娴静低调优雅子嗣单薄的娘跟云风篁风风火火贤良淑德子嗣众多的娘搁一起时,戚氏家主二话不说选择了跟谢氏联姻……
总之云风篁对亲娘的话深以为然,她知道自己跟淳嘉没什么真心实意的情分,要不是留着她有用,在万年县那会儿估计就被料理了。就算同生共死过,但双方这番谁救谁的纠葛也是一笔糊涂账,皇帝心里到底记不记这人情、记多少人情也不好说。
这么个开局比她跟戚九麓之间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对戚九麓尚且要留一手,不肯将未来全部寄托在这人对自己的爱慕上呢,遑论对皇帝?
所以当然是趁如今功劳还没被忘却,能捞多少好处是多少,别跟她谈以后谈将来!
以后万一皇帝厌弃她了呢?
将来万一又有其他拦路虎出来横插一手呢?!
第65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
云风篁打定主意要尽可能的争取好处时,太皇太后所居株雪苑隔壁的芳音馆,抱病的袁太后正叹着气安抚侄女袁楝娘:“……人人都知道小云氏才救了皇儿,而且因为在河里泡久了寒气入体,愈发的伤了身体,皇儿这会儿若不对她着意些,传了出去,叫人家怎么说皇儿?你素来是最为皇儿想的,就忍心叫他被人议论无情无义不值得效忠?”
“可是若非霁郎先救那小云氏,又怎么会坠崖?!”袁楝娘恨恨道,“要说救命之恩,也该是霁郎对小云氏,小云氏后来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霁郎做什么还要给她算什子救驾之功!再说她那点儿本事谁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救霁郎,我看霁郎根本就是喜欢上她了,故意给她脸上贴金!”
袁太后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旋即恢复如常,淡声说道:“你这孩子说这样的话,哀家都替皇儿委屈了!你想想这些年来皇儿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边的?那小云氏虽然有几分颜色,可皇儿是那肤浅的看外表的人么?纵然是,那也轮不着小云氏!”
她毕竟是在病中,此刻一口气说这许多话,顿时就有点接不上来,脸上掠过一抹苍白,看的旁边的心腹近侍蘸柳忙上来帮忙抚背。
蘸柳见袁楝娘虽然也是一脸焦急的围在旁边,却没有其他意思,忍不住道:“娘娘,太后娘娘这两日都不大好,好容易陛下回来才缓过一口气,有什么事情要不明儿个说罢?”
“不妨事。”只是蘸柳舍不得自家主子太劳累,袁太后却是摇头,闭着眼养了一小会儿神,就叹着气道,“楝娘啊,哀家跟皇儿肯定都是向着你的,这个根本不消怀疑!哀家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的一些话未必是真心,不过是气话罢了。可是你想想,皇儿现在什么处境?哀家如今什么处境?你说那些话,哀家跟皇帝不计较,架不住有心人听了去,兴风作浪啊!”
袁楝娘嘟着嘴:“反正霁郎已经开始亲政了……”
“所以更加要谨慎。”袁太后睁开眼,看着她,“你想那起子人会甘心看着皇儿乾纲独断?”
“但他们才不是霁郎的对手!”袁楝娘哼道,“霁郎最厉害了!”
袁太后沉默了下,道:“但霁郎因此格外忙碌,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哀家这身子又不争气……郑贵妃小产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那是骠骑大将军的侄女儿,那阉人在宫闱里经营多年,根基比纪氏也不差什么!结果呢?都成形的男胎,说没就没了!贵妃哭到现在都没停过罢?”
“这样的伤心当年你已经有过一次,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你道皇儿做什么明知道小云氏那救驾之功有着水分,却还是要这样抬举她?”
“贵妃小产后,宫里有喜的妃子只你一个——虽然绚晴宫那宫嫔也刚刚有了喜讯,可是男是女也未可知,而且小云氏出身不高,她养的皇嗣纵然是皇子,能有什么出息?”
“皇儿这是为了你啊!”
“他是怕你们娘儿俩有个闪失,到时候别说哀家这把年纪吃不住,皇儿又哪里受得了?!”
“所以正好小云氏同他一块儿流落在外归来,现成的吸引上上下下目光,给你当掩护!”
太后握着袁楝娘的手,眼泪一串串的掉下来,潸然道,“你不信皇儿,难道还不信哀家?哀家这辈子没有生儿育女的福分,养了皇儿就当做亲生子,至于你,跟哀家的嫡亲骨血又有什么两样呢?当年哀家看你跟皇儿在廊下绕柱嬉戏,只道你们青梅竹马必能成就一对佳偶,谁知道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哀家每每想到这儿都觉得……都觉得……”
她哽咽的厉害,以至于没法说下去了,见状不止蘸柳忙不迭的又是拍又是劝,袁楝娘也红了眼圈,用力点头:“姑姑,我都知道的!我……我其实也只是希望霁郎不要总是在小云氏那贱婢那儿!我没有真的觉得霁郎变心的!”
“好孩子,哀家就知道,咱们娘儿哪有不齐心的道理?可霁郎如今是真的忙,你也晓得,他流落在外这些日子,朝野上下都成什么样了?”袁太后闻言这才止住落泪,柔声道,“他如今忙,也是为了你,更为了你们俩的孩子……”
目光落在袁楝娘隆起的小腹上,语气越发的柔和,“哀家之前来行宫的路上啊,差点都要死过去了!让哀家咬牙撑住的,就是想着,纵然皇儿下落不明,他跟你的孩子……”
太后思及此处,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次蘸柳实在忍不住了,板起脸:“娘娘,太医刚刚还叮嘱过,您如今最忌大喜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