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自己就是在生母跟养母之间偏袒养母的，此刻自然更加站在云风篁这边，说道：“这是咱们的长子长女，当时宫中什么情形，咱们再清楚没有。赵氏跟伊氏若非在你手底下，他们别说好好儿的长这么大了，只怕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可以说，他们这条命，不是他们的生母给的，而是你我给的！既然如此，你岂不比他们的生母更值得他们敬重依赖？他们如今惦记着你，那就还算有良心。不然的话，这心性就太过凉薄了。”
“陛下不要这样说。”云风篁却不甚乐意，轻哼道，“到底是妾身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纵然有着不好，那也是妾身没教好他们，哪里能怪孩子自己？说是快议亲了，在咱们面前，可不是还是个孩子？”
皇帝听着就有点儿哭笑不得，说道：“都快议亲了，怎么还这样宠着？”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他不免随口问起来，“对了，阿篁打算给秦王选什么样的妃子？”
“妾身前两日还问他自己呢，他说他如今也还没想好，只说妾身选的他都喜欢。”云风篁啐道，“一个个的油嘴滑舌，妾身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若给他选个厉害的，他还愿意不愿意。”
皇帝哑然失笑，道：“连朕说他们几句你都不乐意，你怎么可能给他们选厉害的？秦王这点倒是十分聪慧，知道再没有谁比你更不舍得他吃苦，索性自己完全不操心了。”
“秦王相比小九，怎么都算孝顺的了。”云风篁幽幽一叹，说道，“小九才是叫妾身操碎了心！之前若非左右拦着，妾身非亲自动手揍他不可！”
贵妃被九皇子气得七荤八素的事儿，淳嘉当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此刻不动声色的笑问到底怎么了？
云风篁就说了九皇子的不求上进，暗暗咬牙道：“陛下您给评评理，妾身可没要求他怎么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过是希望他别太惫懒罢了，结果这小子！先是打妾身跟妾身左右的主意，尔后打秦王、小七的主意，末了见妾身都不赞成，竟然缠着要妾身给他寻个厉害能当家的正妃！妾身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不争气的东西！”
“……真是太过分了！！！”淳嘉也是啼笑皆非，干咳道，“堂堂皇子，如此不求上进，成何体统！”
就说云风篁训斥得对，而且的确该打。
但皇帝心里其实没什么不悦，甚至还觉得九皇子有着自知之明挺好的。
至于亲儿子如此不思进取，淳嘉也的确有点儿郁闷。
然而……
他儿子多了去了，本来也没指望所有儿子都出色。
故此接受良好，陪着贵妃骂了会儿九皇子之后，转而劝道，“索性咱们还有秦王跟小七，对了，十五也是极聪慧的。小九不争气，咱们且不去理他！”
云风篁哼道：“陛下子嗣众多，倒是习惯了。可妾身跟前虽然孩子们也不少，但个个都是妾身的心肝儿，可舍不得他们任何一个不学好！”
毕竟她可是个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的慈母。
哪能这么快被皇帝说服不在乎九皇子了？
帝妃这天才议论了一番九皇子，次日淳嘉上朝，就接到了对九皇子的弹劾。
皇帝：“……”
再一看，这弹劾倒也难怪。
之前他让年长些的几个皇子都择了衙门见习，九皇子在贵妃的做主下，选了户部。
结果这小子倒是好，跟贵妃撒娇卖萌想换个轻松的差使未果，干脆……阳奉阴违，不去了！
户部那边，左等右等没等到九皇子的人影，自然得禀告上官。
然后户部如今的尚书就直接一道奏章将九皇子给弹劾了！
“……朕知道了，待会儿散朝之后，着小九到御书房，与朕解释。”皇帝心下颇为无语，他这会儿的心情跟贵妃当初差不多，就是自己这么勤勉的人，再加上贵妃那样掐尖要强的养母，以及秦王昭庆这种好强的兄姐，七皇子这样课业次次名列前茅的兄长……九皇子是怎么长的如此咸鱼的？？？
难道是他生母太废物？
淳嘉回忆了下九皇子的生母，嗯，没想起来……
毕竟那朱氏也就偶然侍奉他一次有了身孕，生下九皇子之后还没了性命，在宫闱里存在感自然不强。
皇帝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小宫嫔？
既然没想起来那也不要紧，皇帝就当朱氏拖累了九皇子的性情了，就很后悔，早知道当初还不如换个宫嫔临幸……
此刻就同户部尚书保证，一定好好斥责九皇子，着他往后用心做事，再不许放户部鸽子。
这日没旁的事情，朝会进行的就很迅速。
散朝之后，皇帝去了御书房，没多久，九皇子也被带了过来。
他进门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倒也没多少恐惧，规规矩矩行礼问安，不等皇帝说什么，就率先道：“父皇，儿臣委实不是那块料，您就饶了儿臣罢！”
“混账东西，你去都没去过户部一次，连让你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不是那块料？！”其实皇帝原本也没打算拿这儿子怎么样。
他子嗣昌盛皇子众多，原不指望所有的儿子都野心勃勃能力过人，那样的话说实话并非皇家之幸。
尤其如今储君之争还没明着拉开序幕，九皇子主动放弃，在淳嘉看来也是件好事。
那就是给诸多出身不高本身也没有很出色的皇嗣做个榜样。
免得一些志大才疏的孩子也脑子一热卷进去，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纵然如此，也委实看不过九皇子如此咸鱼：你要是去了户部几次，转头叫苦，朕还能装作相信你一次。
你一次都没去，一次都没去啊！
这样你说你不是这块料？？？
老子还没老糊涂呢！
第23章 户部尚书
“父皇，这还用去户部么？”九皇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理直气壮的说道，“儿臣单是应付课业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户部自然只有更艰难的道理。否则干嘛到这会儿才让儿臣们去里头进学？”
淳嘉一时间竟然觉得这孩子挺聪明的，这推测很有道理啊！
但跟脚就被气了个倒仰：“你幼时课业不差，甚至可以说名列前茅，自从到了琼玖宫，没了你母妃监督，便一落千丈，你还有脸讲？！”
“儿臣不敢瞒父皇。”九皇子一脸的坦诚，“从前在母妃跟前的时候，母妃要求极高，儿臣只有好生进学，才能够得到母妃的称赞。但到了前头，与母妃相见不便，但凡团聚，母妃心疼儿臣都来不及，儿臣哪怕课业不佳，母妃也是安慰居多……儿臣才不在乎课业，儿臣只是希望母妃多关心儿臣罢了。所以……”
所以搬到琼玖宫之后，哪怕他不好好学习，因为见面不方便，母妃云风篁还是会关心他、心疼他，他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淳嘉有点儿理解云风篁了，自己好强了一辈子，也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对着跟前的孩子，掏心掏肺，辛辛苦苦，呕心沥血……一番栽培下来，结果正主却是一条咸鱼？！
不但是咸鱼，他还咸鱼的特别理所当然，“再说了，母妃虽然看重儿臣们的课业，却更看重儿臣们的身子骨儿。从前大哥夤夜进学，叫母妃知道后，就很是呵斥了一番，不许他拿身体开玩笑！儿臣想着，儿臣本来资质愚钝，也做不了什么讨母妃格外开怀的事儿，还不如好生保重自己，免得母妃牵挂呢。如此，也算儿臣聊尽孝心了！”
看着他“父皇您说儿臣是不是很孝顺您快点夸儿臣”的表情，淳嘉深吸口气，才忍住走下去抽他一顿的冲动：“诸皇子入各衙门观政是国朝惯例，你既然选了户部，不管你觉得是否艰难，总之务必熬到底！否则户部尚书再有弹劾上来，朕饶不了你！”
“父皇您这是何必？”九皇子痛心疾首，“儿臣就是个不争气的，您那许多孩子，大哥大姐姐七哥谁不比儿臣有出息，干什么非要儿臣过得这般痛苦……儿臣好歹也是您的骨血啊！”
淳嘉一瞬间有点怀疑这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想他当年，为了摸到点儿权力，韬光养晦，同纪氏、同摄政王，争斗了多少次，才有今日。
九皇子倒好，当爹当娘的主动将权力机会朝他手里塞，他不要？！
皇帝被气笑了：“痛苦？你这就觉得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