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嫔神情变幻,喃喃说道:“这……这……怎么会如此?!”
“说起来却是本宫拖累了遂安殿下还有二十一哥了!”云风篁一脸的自责,“您知道的,本宫一直不甚讨慈母皇太后欢心……不然,无论遂安殿下还是二十一哥,同慈母皇太后有什么恩怨呢?也值得慈母皇太后针对他们?”
沈太嫔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很为自己的女儿感到憋屈。
但如今也没法子,只得郁闷的问:“那娘娘可有什么对策?毕竟慈母皇太后也是郡中高门出身,哪怕袁氏覆灭,到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遂安与驸马都年幼,哪里禁得住她那样的人算计?”
太嫔还有一个担忧不敢说,就是敏贵妃自来心狠手辣。
尤其遂安不能生,跟谢无争成亲多年都没有个一子半女的作为羁绊。
万一云风篁为了置袁太后于死地,放任太后弄死遂安,掌握证据之后来个反转,到时候袁太后别管下场怎么样,她唯一的女儿可不是就没有了?!
之后谢无争还能如当初谢细雨丧妻之后一样,顺势迎娶高门贵女,生儿育女的过日子。
“太嫔莫要担心,二十一哥今日遣了老仆前来送礼,顺带捎话。”云风篁缓声说道,“却说了一个计谋,便是引蛇出洞。此事正需要太嫔帮忙。”
就讲了假借自己名义送去宫人,逼迫谢无争在外豢养外室、生儿育女,好叫袁太后入坑的整个计划,“因怕殿下跟太嫔误会,所以这宫人,顶好还是太嫔这儿安排可信之人才是。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殿下跟着二十一哥在北地已经是十分委屈了,若是还叫殿下战战兢兢的防备着他人算计,却是怎么好?不知太嫔以为如何?”
沈太嫔闻言思忖了会儿,说道:“娘娘跟驸马考虑都很是周到,只是我当初为驸马选人,只想着宜子,姿容却有些欠缺,不知道是否合适?”
她那时候只是试探淳嘉罢了,就没想过真的给女婿塞人,一时半会的哪里有现成人选?
倒是听了贵妃的话,认为很有必要安排两个可靠的心腹过去。
但她作为先帝的宫嫔,守寡多年,跟前信重的宫人,哪里有几个好颜色的?
此刻就不得不设法圆场,“若是不妥的话,得再找找才是。”
“太嫔说的哪里话,就是本宫给二十一哥安排人,那也肯定是宜子为先。”云风篁连忙说道,“谁会挑那些妖娆的?二十一哥又不是好色之徒。”
沈太嫔心里不太舒坦,什么意思啊,你还真打算给你那堂哥添人?添什么样的人都想好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些都是人之常情,闷闷的咽了这口气,缓声说道:“那这么着,明儿个我就给娘娘将人送过去?”
“却也不必这样急切。”云风篁来找她要人,不过是留一手,防着谢无争坑自己,又不是真的对谢无争的子嗣问题急三火四了,此刻就劝沈太嫔,“再说了,北地同帝京气候不一样,太嫔也留她们说两句话,叮嘱些去了之后的规矩之类,只是太嫔最好先不要将这事儿告诉殿下还有二十一哥那边,谨防这个过程里走漏风声。到时候慈母皇太后的人得到提醒,按兵不发,咱们可不是白折腾了?”
“不如这样,您先说哪两个人,咱们不动声色的安排到本宫那里去,再用本宫的名义赏赐过去,您觉得如何?”
等人到了手里,她可要好生调教一番,并且提前在淳嘉跟前备个案。
总之杜绝一切被坑的可能。
不靠谱的兄弟她也不是头一次碰见,谢细雨那个级别的,真的有一个就够了。
这事儿她就这么安排了,这时候已经是年底,没几天,又到除夕宴。
今年的除夕宴总体很是顺利热闹。
毕竟挟大胜韦纥之势,君臣回顾这一年,心情都不错。
就是中间觥筹交错的时候,小孩子家家出去花园里玩耍,出了点儿岔子:宁国公的嫡孙柯赫偶然撞见了带着晋王以及几个宫人在庭中堆雪人的昭庆公主,为其容色所惊,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好好的佳节佳宴,差点儿破了相!
被宫人带去匆匆收拾了一下伤口,得知经过的定国公气得要死,连忙趁皇帝去偏殿更衣时,带着孙子追上去请罪。
淳嘉了解了下经过倒不生气,笑着说道:“朕之长女的确是好颜色,这孩子也没有无礼的举动,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却何必如此介怀?”
就命人赏了柯赫一盏果酒,道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因为当时昭庆姐弟玩的开心,昭庆姿容出众,早就习惯了各种倾慕与赞赏的目光,压根就没注意到柯赫的失态。
云风篁甚至都不知道这事儿。
还是皇帝当晚歇在浣花殿,两人温存之后闲聊时,淳嘉随口说的:“那孩子瞧着比昭庆大了三两岁,倒也算一表人才。”
云风篁顿时就警觉了:“昭庆才多大啊,陛下难道就想着将她许出去了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淳嘉哑然失笑,说道,“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两个都还是小孩子呢。”
“妾身倒是巴不得孩子们一直都小呢,如此就可以一直留在妾身跟前。”云风篁幽幽说道,“不像现在,秦王仿佛咿呀学语的样子还在昨日,一晃眼,搬去前头的日子就屈指可数,唉……”
淳嘉左右没跟秦王同住一宫过,倒不是很在意这种所谓的分别,此刻就劝道:“不过是去琼玖宫罢了,又不是不能回去看你了。”
“那能一样吗?”云风篁反问道,“慈母皇太后如今住的扶阳王府,跟宫城何尝不是近的很,难道陛下跟慈母皇太后见面,就方便了?”
这下子倒是让皇帝没话说了。
其实从前慈母皇太后住在春慵宫的时候,他也不是天天过去。
甚至见面的频率,比如今也差不多。
但如云风篁所言,那时候毕竟同在一宫,哪怕好些日子不去看,总有一种住在一个家里的感觉。
至于现在……
扶阳王府那块牌匾,就时时刻刻提醒着这对母子,到底他们已经不是从前了。
于是淳嘉默然片刻之后,也叹了口气,幽幽道:“大抵人生难得共,得团圆处且团圆【注】罢。”
说话间外头雪密密匝匝的下来,傍着窗口栽的细竹发出轻微的折断声。
远处有市井之中的喧嚷,遥遥而至,模糊不真切,却渲染出极为浓烈的年节氛围。
暖融融的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淳嘉十六年就这样悄然而至。
【注】释法泰《颂古四十四首 其六》
(本卷终。)
三十六宫花离离,软风吹春星斗稀。共257章
第1章 添妆
花钿以铁丝、纸板为架,其外缠绕以黑丝线编织成的网状纹饰,表层全部点翠。
前部缀五只金累丝凤,上嵌珍珠、宝石,口衔珍珠、宝石流苏。
金凤下一溜儿排缀九只金翟,衔了珍珠、珊瑚、绿松石、青金石、红蓝宝石等贯串的流苏。
钿后部亦有几串流苏垂饰【注】,望去绮丽夺目,美轮美奂。
这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从窗棂里照进来,与珠翠彼此辉映,愈显贵气满殿。
顾箴叹口气,将花钿小心的放进面前乌木漆盘的锦垫上,缓声说道:“给绚晴宫送过去罢,就说是本宫给信成公主添妆的。”
讲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水晶镜,镜中凤冠华服的皇后粗看依旧是高贵秀美的,只是略微注意,就能发现她鬓边已然有了几缕浅灰色,却是华发早生。
“本宫到底也不年轻了啊……”顾箴再次叹口气,她跟淳嘉同岁,今年已然是淳嘉二十年,算着都是坐三望四的年纪了。
只是男子本来就比女子禁老,淳嘉大权在握,日渐说一不二,诸事顺心,瞧着只觉得威严隆重,面貌却一如既往的俊美挺拔。
倒是皇后,今年以来,逢着典礼,帝后并列,都叫人以为她年长皇帝少说也有七八岁似的。
从前的老人们也还罢了,都知道皇后这两年日子越发的不好过。
淳嘉十五年的时候,两位康健的嫡皇子,十皇子跟十二皇子被移去太初宫,由皇帝亲自接手他们的教导。
这本来是件好事。
可两位皇子到了太初宫偏殿之后,起初的几个月,皇帝只是冷眼旁观,倒还算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