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安抚道:“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明惠那性-子的确有些叫人吃不消,偏她身份搁那儿,朕都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何况云氏?”
“陛下!”云风篁等的就是他这么说!
闻言就是肃然,沉声说道,“不怕陛下怀疑妾身别有用心,今儿个妾身真的有点儿不吐不快了:正因为明惠性-子不好弄,身份又让陛下也投鼠忌器,云氏对其束手束脚的,动辄告状……所以明惠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陛下对她有多纵容宽厚!”
皇帝知道贵妃素来对云氏有着芥蒂,听到前面还在笑着,不以为然,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眼神微凝,微笑道:“哦?”
“陛下,咱们都知道,陛下对明惠殿下其实十分袒护。”云风篁缓声说道,“但殿下却始终不懂事……究其缘故,皆因殿下出身矜贵,先帝去的早,庶人纪晟许是毕生只此一女,格外宠爱,以至于没有很好的教导其道理。故此在殿下眼里,陛下对她千依百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出阁之后,去了云氏,若云氏,尤其是驸马,对殿下有着些许教导,如此对比之下,可见陛下对她的用心,您说,她能没点儿触动?”
“假如云氏这么做了,如今频繁进宫来求助的,不是云氏,而是殿下。”
“陛下为其出面一次两次,殿下兴许还记挂前事,对陛下冷脸相待。次数多了,殿下知道您才是她最大的依靠,您对她的好,您说,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会不转变过来吗?”
“所以云氏对殿下的好,看似尊敬皇家,其实却是置陛下于不义之地!”
“试问殿下本来就对陛下有着误会,这种情况下,云氏频繁请求陛下做主……陛下要怎么做?为云氏主持了公道,必然加深与殿下之间的芥蒂!”
“若是不为云氏主持公道,陛下又是极公正的,却叫圣心如何自处?”
“所以妾身说,云氏或者故意的,他们居心叵测,或者……他们太蠢,压根没想到,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变相离间皇家骨肉!”
“更是为难陛下!”
云风篁一口气说完,轻叹道,“陛下,妾身这么想已经很久了,句句都发自肺腑!”
“绝无私心!”
“还请陛下明鉴!”
要是皇帝这次不相信,没关系,下次再来就是。
她就不相信了,翼国公对淳嘉的功劳,再大还能大过袁太后去?
袁太后她都赶走了,何况这云氏!
身为她名义上的娘家,却一直袖手旁观不肯出力……那还要了干什么!
第398章 新的娘家
“……云氏素来敦厚,想来也是想不到这么多吧。”淳嘉眯起眼,思索片刻,温和说道,“再说明惠那性-子……也就你还制得住几分,其他人,这宫里谁不头疼?皇后就是。”
云风篁叹口气:“陛下这样宽厚体贴,妾身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皇帝笑着说道:“高兴什么?难过什么?”
“妾身性-子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也就陛下能够容忍。”云风篁睨他一眼,嗔道,“至于难过……唉,陛下宽厚体贴了,自然要多包容些,如此,可不是叫陛下多操心多容忍了么?妾身想想就觉得不忍心,只恨自己无能,没法多为陛下分忧。”
虽然知道贵妃别有所图,淳嘉听着还是熨帖,含笑说道:“你今儿个不是才给朕分忧过?”
又说她,“将孩子教的那样好,朕从不用费心。”
提到孩子们,云风篁就势讲了几件小事,重点突出秦王的孝顺,叹息道:“都是妾身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儿拖了他后腿!也是当初清人他们不晓事!妾身当时不过吐了些血,他们就慌作一团,竟然叫底下人跟秦王说出‘要是娘娘撑不过去,殿下就没有母妃’的话来!气得妾身……唉,结果这会儿妾身倒是好了,那孩子竟然落下来心病,片刻不见妾身,就疑心有什么变故。妾身本来还不知道,看着他近来功课每况愈下,觉得不对劲,再三逼问才晓得的!”
“起初妾身还怀疑他莫不是私下里贪玩去了,存心拣这样的话来哄妾身?”
“结果叫陈兢去查了,才知道孩子并没有淘气,是真的惦记着妾身……”
她有些无奈的问淳嘉,“妾身这些日子想了好些法子,秦王也说,他如今也知道妾身已经大好了,可是始终忘不掉妾身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就……这可要怎么办呢?妾身如今真是没法子了。要不,陛下得空,给孩子好好讲一讲道理?”
淳嘉心里就有些酸……
刚刚还将云氏上上下下都骂了,一口一个他们教朕操心了他们对不起朕他们其心可诛!
结果轮到一手养大的秦王,立马就不觉得朕操心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甚至主动提出来要朕去操心了……
所以说啊,贵妃的话,都是骗人的!
说什么就喜欢朕,说什么就在乎朕,说什么心疼朕,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跟外人比,也还罢了。
跟她跟前的几个孩子比,朕就是合该劳碌!
皇帝心里咕嘟咕嘟泛酸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早先他提了提,收获的就是贵妃一迭声的指责与倒打一耙。
他压下情绪,若无其事道:“孩子孝顺是好事儿,你也不想想你之前出事到现在才多久?孩子一时间没缓过来呢。过些时候应该就好了。再说了,就你对他们用的心思,他们不该这样记挂你?”
“您这话说的!”云风篁立马就不高兴了,说道,“您想想看秦王今年都多大了?这都年底了,开了年就是八岁,按着规矩,十岁就要移出后宫去前头。十五岁就要就藩……”
贵妃声音里带进了哽咽,“他往后还有很多日子,但那都是跟他的王妃、子女,在妾身跟前的,却是屈指可数。”
“就这么几天功夫,妾身怎么忍心叫他为了妾身担惊受怕的?”
“……就藩是祖宗规矩,然而朕给他封个近些的地方,逢年过节就唤回来好了。”淳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贵妃素来宠溺膝下子嗣,但皇女也还罢了,大抵都能下降在帝京,皇子却是束发之后就要就藩的。
到时候母子分离,对贵妃来说,必然是个极大的打击。
他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如此你就当他平素里在外给朝廷办差,得空就回来看你。”
云风篁哼道:“这怎么能是当他在外头办差就成的?他去了封地,往后封地才是他的家。妾身怎么知道,封地上的人待他如何?有没有欺负他?有没有给他使绊子?有没有瞒着他做什么?而且到时候王妃肯定才娶就随他去上任,谁知道王妃性-子如何,是否跟他投缘、是否是个贤内助、又是否能够为他生下来嫡子?”
说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惆怅道,“需要操心的地方多了去了,若是就在跟前,妾身还能及时提点,可是啊,到时候再怎么近,又不可能封在京畿,来往总也要好些日子。况且他要是离开封地太久,指不定封地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也不好……”
皇帝还待安慰,结果贵妃瞥他一眼,毫无征兆的就开始数落,“陛下自己子嗣众多,却哪里知道妾身这样当娘的心思?左右秦王出去了,您还有那许多儿女在跟前,自然不会像妾身这样,怎么都不放心!”
淳嘉哭笑不得,说道:“秦王若是就藩了,不是还有昭庆他们陪着阿篁?”
“那能一样吗?他们都不是秦王!”云风篁理所当然的说道,“秦王是妾身抚养的头一个孩子,哪里是其他孩子比得上的?”
皇帝道:“秦王何尝不是朕之长子?朕哪里就能将其他孩子当成他了?只是阿篁你这话,在朕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叫昭庆那小醋坛子知道了,否则,她肯定不依!”
云风篁哼笑着想,很好,这混账皇帝厉害了,居然拿昭庆恐吓本宫!
她缓声说道:“这还不是陛下您太宠昭庆了?妾身本来将她教导的多规矩啊,就因为陛下的宠溺,好好的孩子,这会儿一点都没有妾身的宽容大度,见天拈酸吃醋,真正成何体统!”
“……宽容大度???”淳嘉语调复杂的看着她,“你……”
你这些年来打翻的醋坛子还少吗?
昭庆爱吃醋难道不是你的言传身教???
关朕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