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叹口气，有些无力道：“但望罢。”
她之前还是非常信任淳嘉的，但如今么……心里实在有点不能安定了。
关键是她还没什么办法，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对贵妃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这就很无奈了。
无奈的皇后冷静了半晌，命人召了三皇子到跟前，先是关心了一番近况，末了才有些为难的说了皇帝的要求，措辞虽然委婉，意思却非常明白，就是让他以后在课堂上，不但不要压着秦王，最好比其他的兄弟们，也都逊色一筹才好。
就差直接安排这孩子稳居倒数了。
三皇子起初很高兴能够跟她单独亲近，闻言一下子就沉默了。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孩子，看着他瞬间黯然的神情，皇后心里也很是难过，忍不住安慰道：“你别想那么多，反正你贵为皇子，已经是尊贵非凡。就算课业逊色些，往后也少不了一番富贵。”
“那为什么儿臣课业一定要逊色？”三皇子抬起头，看着她，低声问，“是因为……父皇他，不喜欢儿臣？”
对于顾箴的为人来说，要对这个问题给予肯定的回答，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她无所出，而且是明确了往后也不会有所出。
三皇子是她最早抚养的孩子。
那时候她在满宫妃嫔里并不起眼。
而且已经习惯了不起眼。
皇帝也不喜欢她，她也没想到会被册后，故此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能守着这个孩子终老了。在这种考虑之下，三皇子身世上头的问题，根本无足轻重。毕竟还有很多后妃，膝下无子，面临着一旦淳嘉驾崩就会被扔去行宫自生自灭的下场。
她对三皇子是倾注了真正的心血跟感情的，而且这种心血跟感情，跟对后来的楚王、十皇子以及十二皇子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
顾箴养楚王等三位嫡子，是为了自己往后庆慈宫的地位，也是为了偌大顾氏。
只有三皇子，这个最早到她身边的孩子，在顾箴看来，是为了自己。
纯粹的为了她自己。
就顾氏的门楣，他们多出一位未来的太妃，其实是不太能够挽救得了他们后继无人的处境的。
顾箴抚养三皇子的时候，顾氏对她就没有太亲近。
那会儿，这位皇子到她膝下，对她本身最有意义，无论是伺候的皇帝驾崩之后的去向，还是漫漫深宫之中往后的岁月，都一下子有了寄托。
后来她跟前的孩子越来越多，还都是皇子，他们都有着比三皇子更明媚更远大的前途，但这些，都是家族争取来的，也是为家族抚养的。
她也需要他们的感情，可这无非是为了往后的富贵连绵。
而不是单纯的，以一个母亲的身份，需要孩子的眷恋。
现在对着三皇子的询问，顾箴沉默良久，才勉强一笑，说道：“你父皇怎么会不喜欢你？只不过……”
“母后！”三皇子蓦然提高了点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这好像是这孩子第一次这么干，以至于顾箴都有点儿惊愕。
她印象里公襄秉始终温驯懂事，体贴乖巧，对她恭敬又孺慕，从来不会做出这种连听她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的举动。
可见这孩子是真的急了。
皇后心里一叹，就听三皇子急速的，含着些许恐惧与畏缩的，继续问：“母后，儿臣听宫人说，是因为儿臣的母妃出身不好，深为父皇厌恶，所以，儿臣也不受父皇喜欢，是这样吗？”
这是哪个贱婢说的？！
顾箴微微皱眉，心道，皇城司也是个废物！既然都将中宫上下整肃过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漏网之鱼？！
还是皇城司也看菜下饭，觉得三皇子不受皇帝宠爱，就可以视若罔闻？若是如此，她这个皇后可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定了定神，问：“这都是谁跟你讲的？怎么？你是信个伺候咱们的奴婢，还是信母后？”
“……早几年安置的时候，听乳母她们说的，好些人都这样说。”三皇子咬了咬唇，低下头，带着些许哽咽道，“母后，儿臣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儿臣知道母后心善，不忍心儿臣伤心难过！但儿臣如今已经长大，还请母后……告诉儿臣真相！！！”
说着跪下来，膝行到她跟前，伸手扶着她膝头，呜咽出声，“这些年来，父皇虽然政务繁忙，但前来后宫的时候，也会时常抱一抱五弟他们……却从来没抱过儿臣！以前母后总有理由解释，可儿臣现在长大，已经知道了。如果父皇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儿臣，又怎么可能连抱一抱儿臣的时间都没有？儿臣还记得，父皇去课堂巡视时，大哥还有大姐姐围着他嬉笑打闹，父皇每次都很有耐心的陪他们说话玩耍……却连看都没看过儿臣一眼！”
“儿臣真的长大了，不想再听母后那些善意的搪塞。”
“求母后告诉儿臣真相，好么？”
“……”顾箴心中刺痛，她恨不得立刻去找淳嘉打一架，是，纪氏是跋扈，二皇子三皇子的生母纪暮紫在世时也不是多温柔贤惠的主儿，但皇帝已经覆灭了偌大纪氏，哪怕还有余孽在外，稚子无辜啊！
还是淳嘉的亲生骨肉！
就不能稍微给予哪怕一点点的怜惜？！
“你跟淑妃膝下的二皇子，原是一母双生的兄弟。”皇后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叹口气，摩挲着他发顶，低声说道，“这事儿，想必你也听底下人议论过罢？就算没听说，你只看你这二哥跟你容貌一般无二，就该知道你们原本比其他兄弟都要亲近些的。其实，你父皇之所以疏远冷淡你们兄弟，也许是为了保护你们……毕竟，你们的生母，所出身的纪氏，当年，可没少得罪人……”
她到底不忍心让三皇子直面最淋漓的真相，就是在淳嘉心里，平素里宠爱的秦王跟昭庆公主，都可以随时随地的放弃，更别说二皇子三皇子这种纪氏血脉了。
思来想去遂撒谎道，“你父皇政务繁忙，母后……母后手段有限，你只看你五弟十弟十二弟，都是嫡子的名份，尚且灾殃不断，遑论是你呢？你父皇此番亲自发话，就是怕你太出挑了被人盯上，从而被人谋害啊！”
“其实他这么做，可见心里还是在意你们兄弟的。”
“不然何必提这个醒？”
“再者，你想如果不是重视你们，何必安排你们兄弟的养母，一个是本宫，一个贵为淑妃？本宫跟淑妃，都是你父皇大婚时候进宫的老人，在宫里待得日子久，才能够更好的保护你们。换了那些个年轻的妃子，只怕你们早就着了暗手了！”
“所以不是你父皇不疼你，是他身为天子，牵掣太多，不好明着心疼，明白吗？”
“……母后，既然母后是父皇大婚时候进宫的老人，在宫里待得日子久，能够更好的保护儿臣，父皇却还是不好明着心疼儿臣。”三皇子果然聪慧，闻言只稍微一想，就沉声问，“那，会针对儿臣的，难道……是贵母妃？！”
第343章 反间
顾箴闻言一怔，她只顾张罗着别叫这孩子太伤心难过，倒没注意自己的说辞有点儿前后矛盾，而且这份矛盾还被三皇子抓住，从而得出了针对他的乃是敏贵妃的结论。
“……敏贵妃的话，你们生母在时，曾经与她有过一些恩怨，但要说深刻倒也不至于。”顾箴犹豫了下，到底如实说道，“她对你们兄弟，顶多没什么好感，却也未必会故意针对。实际上，本宫也不知道哪些人在心里恨着你们，哪些人会针对你们。毕竟纪氏当年权倾朝野，前朝后宫，都有不少恩怨。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是敌友难分。或许纪氏的长辈心里有数，但本宫并非纪氏女，却不甚清楚了。”
三皇子问她自己生母同敏贵妃具体有什么恩怨？
顾箴劝了几句，见孩子坚持，也就说了：“本宫记得的，是敏贵妃初入宫闱时，就因故夺得头筹。当时她们那一批入宫的新人里头，有一位是你生母的嫡亲表妹，也就是你的表姨母。她才貌双全，出身也好，原本合该是最引人注目的。却由于敏贵妃的缘故，未能得到陛下的重视。你生母与你表姨母关系十分要好，看到这种情况，自然心下不喜……所以有一次，在元后跟前，就拿敏贵妃的闺名说嘴，掐了几句。敏贵妃口齿伶俐，三宫六院都没几个人说得过她。再加上元后，也就是你嫡亲姨母，自恃身份，不屑于欺压那会儿瞧着出身寒微位份也不高的敏贵妃，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