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舒舒服服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露出了这样的紧张的神情?维克汉姆这家伙……难道对你——”
“不,不是我,是乔治安娜。”安妮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他们俩……不,你还是先告诉我,你对维克汉姆是什么评价和态度?”
“你要说,维克汉姆对乔治安娜那越矩的态度?”
“你知道?”安妮睁大了眼睛,“你既然知道,怎么不采取措施呢?”
“我认为,我应当尊重乔治安娜的想法……亲爱的,你和她朝夕相处了七年,一起成长,你们虽然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而我虽然与她血脉相连,但这些年,我缺席了她的生活,生疏和距离只会让她对我的话产生误解。”
“那你们更需要交心的交流!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刚才……看见他们在花园里举止亲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以为乔治安娜只是当他是个玩伴!”
达西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立刻起身,作势要朝门口走去,在即将拉开门时,又停了下来。
“举止亲密?他们接吻了?还是……”
“虽然没有,但……倘若再靠近一点点……”安妮想到那个画面,脸涨得通红——羞耻,但更多的是恼怒。乔治安娜才十四岁呢!
“我明白了。”
达西在壁炉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
安妮一向觉得,乔治安娜是她想要成为却不敢成为的一个人。从前,她被达西护在了羽翼下,到了罗辛斯庄园后,安妮又视她如亲妹妹,隔绝了外来的一切恶意和试探。乔治安娜从达西夫人那里继承了天真、活泼和浪漫的天性,她如同壁炉里的一团火,跳动着、温暖着身旁的人。
安妮想要立刻到乔治安娜面前,坦白地询问她的想法——可是,一来,乔治安娜或许会出于羞耻而隐瞒真实想法;二来,私情被最亲密的人发现,恼羞成怒会将她们越推越远;三来,假使乔治安娜真的爱上了维克汉姆,她难道会那么容易听信他们的话?
安妮不想让乔治安娜成为朱丽叶。
“我在察觉到维克汉姆的心思后,就派人去收集了他这些年的近况和他接触过的人的信息。”达西的声音打断了安妮的思绪,“我去催促加紧调查的进度。倘若他只是好逸恶劳、贪图钱财,彭伯里庄园并非不能容下他;可是,一旦让我发现,他——”
“他的野心令人作呕。”安妮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是你,达西表哥,就立刻将他赶出去!离乔治安娜越远越好!”
“我的情感让我赞同你的所有观点,亲爱的。”
达西回到了书桌后面,取出了纸笔,说道:“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假使只是将他简单地驱逐,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维克汉姆。甚至,乔治安娜会将他比作罗密欧。”
“我们都喜欢莎士比亚。”达西抬起头看向了安妮。
*
睡前,当安妮从乔治安娜的房间门口经过时,看着穿过门缝的烛光,安妮止住了脚步。
“咚咚咚。”安妮敲响了门。
里面激起了一阵兵荒马乱,。
“砰——”的一声,似乎是凳子倒地的声音,接着,凌乱的脚步传来,越来越靠近门口。门被猛地打了开来,乔治安娜披着毛毯的身影出现在安妮的眼前。
“……我刚才听到了一阵巨响,没事吧?”安妮问道。
“没、没事,我起身太急了,把凳子绊倒了。”乔治安娜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安妮的视线往下,看着她的脚踝说:“要帮你看一看吗?哎,起身不要这么着急,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乔治安娜缩了缩脚,摇着头说:“没事没事!我刚才在写日记呢,被敲门声打断吓了一跳。”
“写日记?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爱好?”安妮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最近……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我的生活里还有那么多精彩有趣的事情值得我记下来!”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的创作啦,早点休息,别弄得太晚。”说着,安妮的视线从乔治安娜肩上掠过,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屋内的情况,“睡觉前记得把窗户关起来,留个缝就够了。”
安妮指着那大开的窗户说道。
晚风中,轻柔的窗帘默默地摇摆着。
乔治安娜连忙点头,和安妮互相道了声晚安后,关上了门。
安妮加快了脚步,回到房间,拉开了盥洗室的窗帘向下看去。只见乔治安娜的房间的窗口下,静静地躺着一张手帕——那是安妮在圣诞节时送给乔治安娜的礼物,她喜欢极了,总是贴身带着。
*
早餐时,乔治安娜缺席了,女仆说,达西小姐晚上睡觉忘记关窗户了,早晨起来时,才发现她竟然着凉发烧了。
达西和安妮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去二楼的房间看望她,只见乔治安娜躺在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里,脸红扑扑的,手伸在了头顶。安妮立刻让女仆替她再捧来了一张被子盖上,又将她的手塞回了被窝里。
“我找来了一些冰块——”维克汉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的脚还没踏入乔治安娜的房间,就被达西的目光吓退,嗫嚅着举起了手中捧着的冰块。
那冰块还在滴着水,水滴在地毯上形成了一个深色的印迹。
安妮收回了目光,忍住了差点流露出的厌恶的神情,扭头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乔治安娜。
“等她捂出了汗,烧就能退了。”安妮吩咐女仆们好生照顾着,便和达西从乔治安娜的房间里离开了。离开时,达西挑眉看着维克汉姆,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走?’维克汉姆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下楼了。
维克汉姆现在领了一个替达西送邀请函的差事,在雷诺次太太刻意的提醒下,终于想起了自己并非庄园的主人,取了邀请函后骑马离开了庄园。
安妮和达西相对无言,回到了餐厅后,凯瑟琳夫人姗姗来迟。
安妮向她解释了乔治安娜的情况,凯瑟琳夫人连连摇头:“真该写信让布莱克夫人从罗辛斯庄园过来,乔治安娜最近简直玩疯了。”
“这是个好主意!”安妮的眼睛亮了起来,有布莱克夫人管教,恐怕乔治安娜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与维克汉姆……“我现在就去写信,早餐之后就去附近镇上寄出去。”
“先吃饭吧。”达西将餐盘推到了安妮的面前,可他并不反对她们的打算,“不该耽误了你的早餐,我稍后去写信,然后……”
“——我去寄信,自从来了彭伯里庄园,我还没有去过附近的村镇。”
“我和你一起去,你不认识这里的路。”
“得了吧,达西先生,你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难道你还记得?”
达西笑了笑,没有说话。凯瑟琳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着两人的“眉来眼去”,悄悄地露出了狡黠的笑。
早餐刚吃了一半,忽然餐厅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雷诺次太太来不及敲门,大步走了进来。她举着手上的信,送到了达西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伦敦来的急信,达西先生,伦敦的费茨威廉伯爵府遭了贼!”
“什么?!”安妮和凯瑟琳夫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兄长刚离世,什么人敢这么胆大……”凯瑟琳夫人气愤极了,她眼巴巴地盯着正在看信的达西,希望他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信中说,伯爵府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达西皱着眉头,视线回到了信的开头,再次仔细地读了一遍,“伯爵府附近的一个人家正巧看到伯爵府三层顶楼的窗户里有人影晃过,他知道伯爵一家早就已经搬到了乡下,现在没有人住在里面,便立刻反应过来是小偷,就去找了治安队。”
三层的房间曾经是安妮的秘密领地。
“人抓到了吗?”凯瑟琳夫人急切地问道。
“抓到了,但是——”这个但是让安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达西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古怪:“那小偷被抓到后,还没等治安队审问,就自杀了。”
“自杀?!”凯瑟琳夫人被吓得叫了起来,“哈!这人也明白自己的罪责有多过分吗?竟然去伯爵府偷东西!难道他被伯爵的幽灵吓得失去了理智?”
安妮与达西对视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都察觉到这其中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