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将下巴放在裴苏苏没有受伤的肩头,安静地抱着她。
想到结侣大典被迫中断,他们到现在还没真正立下道侣契约,情人扣也没结成,裴苏苏叹息一声,有些遗憾地开口:“待处理完这件事,我们再去一趟不仙峰。”
容祁点头,对她的安排完全没有异议,平静答:“好。”
裴苏苏侧首看向容祁,肌肤苍白,侧颜轮廓清隽,眼睫半阖看不出眸中神色,薄红的唇微抿,带着些羸弱的美感。
她还以为,以他前些日子对结侣的期待,如今结侣被迫中断,他不知会失望成什么样子。
可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定是将所有情绪都压在了心里。
反倒让她心里更加愧疚。
裴苏苏微微转身,亲了亲容祁的唇角,认真道歉:“今日我不该抛下你,对不起。”
容祁空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强扯出一抹笑意,“大事为重,我不怪你。”
他笑意勉强,裴苏苏何尝看不出来,心中更是酸涩。
于是便用没有受伤的右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心疼不已道:“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容祁抬手回抱住她,没有像平时那么用力,只是轻轻拥着。
想到结侣时,裴苏苏迟迟不肯拿出情玉镯,分明是有所顾忌的模样。
他喉间泛起哽意,眼睫濡湿,偏还要尽力藏着自己的委屈,不想让她内疚。
虽然今日没有结侣成功,但只要能成功杀了闻人缙,也能了解他一桩心事。
就是为了避免被闻人缙察觉,他才故意将印记打在牢房里,而不是闻人缙身上。
可没想到闻人缙居然这么敏锐,提前猜到自己要杀他,提前找借口换了关押之处。
若非如此,闻人缙此次必死无疑,绝对撑不到裴苏苏赶回来。
容祁一边自我安慰,杀闻人缙的机会还多得是,这次失败算不了什么。
只要接下来的时间,他看好裴苏苏,不让她与闻人缙接触就好。
可心中的不安却不受控制地愈发扩大。
总有种脚下踩着的绳索随时都会断裂,快要摔个粉身碎骨的预感。
*
休息了几日,裴苏苏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个叫闻承的魔修依旧昏迷不醒,她就算有再多疑问,也只能等他醒来再说。
可这日,弓玉特意避开容祁,悄悄找上裴苏苏,声音因为惊疑而有些颤抖,“大尊,照顾闻承的小妖说,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印记,似乎抹除不掉,然后叫我过去看了看,我瞧着……”
裴苏苏心中有了个猜测,屏住呼吸,登时掀眸看向他。
弓玉点头,验证了她的猜测,“像是天罚印记。”
轰的一下。
如同一记重锤敲下,裴苏苏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这世上有天罚的地方,只有望天崖。
那地方是十死无生的险境,寻常谁会特意前去?而且绝大多数去了的人,都已经丧命于望天崖,生还的人很少很少。
容祁说他能侥幸活下来,是因为灵剑护体。
那么这个叫闻承的魔修呢,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要登望天崖?
“当初容祁做任务受伤,您给他包扎的时候,属下看到了他身上的印记。”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那是天罚印记,发现消除不掉,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是去过望天崖留下的痕迹。
“不过属下也不太能确定,有可能是我认错了。若想确认,还需大尊您亲自确认一番。”
毕竟弓玉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而裴苏苏与容祁接触这么久,对天罚印记最为了解。
裴苏苏颔首,认真道:“你说得对,我必须亲眼确认一番才行,如果真的是天罚印记……”那这个闻承身上的谜团,就越来越多了。
只是,要如何说服容祁,成了眼下的大问题。
他肯定不会答应,自己偷偷去见闻承。
而且从不仙峰回来以后,容祁几乎与她寸步不离,就连如今她和弓玉商量事情,他都要不放心地守在殿外。
甚至晚上她稍微翻个身,他都立马警觉醒来。
裴苏苏感觉,容祁如今这么小心,就是为了防备她见闻承。
“大尊可是在担忧尊夫?”
裴苏苏并未隐瞒,“他不会让我见闻承的,若是我偷偷去见,被他知道,他心中定然不快。”到时又要与她闹别扭。
但若是不去确认闻承身上的印记,她始终放不下这件事。
弓玉想了想,道:“属下倒是有个主意。”
裴苏苏看向他,“你说。”
“大尊手中,不是有貘的内丹吗?貘的内丹燃烧之后,可以让人昏睡。”
“可会对人身体有害?”裴苏苏连忙问道。
弓玉摇头,“绝对不会,反倒于身体有益。”
裴苏苏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大尊动作快些就是,在尊夫醒来之前,您便见完闻承,装作无事发生回去,尊夫不会发现的。”
犹豫良久,裴苏苏朝着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答应了。
确认闻承身上是不是天罚印记,应当不需要太长时间,她完全来得及在容祁苏醒之前赶回去,不会让他起疑。
第60章 魔神
从殿中出来,迎上容祁望过来的视线,裴苏苏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随后若无其事地对他露出一抹笑意。
好在他并没有起疑,如常地走上前,将她的手裹在手心,“说完了?”
裴苏苏点头,“嗯。”
两人并肩返回住处的路上,又下起了雪。
发觉裴苏苏的手有些凉,容祁停下脚步,抬手帮她把身后斗篷的帽子戴上。
“你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吹冷风为好。下次有什么事,让弓玉去我们那里说。”说着,他扯出帽子的系绳,准备帮她系上。
可他实在不擅长打结,双手绕了半天,都没能系好。
容祁学什么东西都快,可偏偏学不会打结。
看他墨眉微蹙,清隽面容上浮现出些许尴尬,裴苏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容祁耳尖泛红,有些不自在,“笑什么。”
“这样系。”温声说完,裴苏苏带着他的手,在两根绳子间穿梭。
容祁垂睫望着她,因着前几日受伤,现下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不似平时的红润,可一双眼眸却晶亮如星,红唇微弯,笑意清浅,满是对他的纵容和无奈。
一想到他们如凡间寻常夫妻一般相处,容祁胸中某个角落便涌上一阵滚热。
很快就打好了漂亮的结,裴苏苏却并未松开容祁的手,依然与他双手交握。
“走吧。”
“嗯。”
回到住处,裴苏苏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容祁,“给你的。”
“何物?”容祁好奇地接过。
拿在手里,发现是个小袋子,看上去与芥子袋很像。
可他用神识查看过了,这不是芥子袋,也并没有任何灵气,就像是用最普通的布匹丝线缝制而成,甚至连针脚都有些不规则,缝制之人明显是个新手。
“这是普通的荷包,凡间有情人会用这个来互表心意。”
容祁握住手中荷包,心中猛地一跳。
她的意思是,这是她亲手缝制的?
容祁抬头看向裴苏苏。
眼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嘴唇不受控制地向上弯,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稚童。
裴苏苏心中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左边唇角的梨涡轻点。
容祁将荷包翻来覆去地看,显然喜爱极了。
他从芥子袋里拿出那日用他们的头发结成的同心结,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包里,又将拉绳收紧,复又盯着荷包瞧,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有那么一瞬间,裴苏苏略微有些动摇,想放弃方才与弓玉商量的那件事。
那个叫闻承的魔修,究竟有什么目的,真的重要吗?
有必要为了他,去做明知会让心爱之人心生不快之事吗?
可若是不查清楚,她心口就像是压着块石头,到底还是放不下。
就这一次。
只要确认了闻承身上的天罚印记是假的,不管闻承有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再上当了,再也不会被他的所作所为牵动心神。
趁着容祁坐在桌前,爱不释手地把玩手中荷包,裴苏苏深深呼出一口气,悄悄走到殿内的香炉旁。
“我前几日用妖王谷的醉芙蓉,做了些香料,想放在炉中燃上。你若是不喜这个味道,我再灭了。”